她一愣,随后道:“你还是照旧吧,敲门容易吵醒他——我不会常去的。”
小郑看着有些失落,但仍然有礼貌地说:“那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楼去了。晚些再来看屿少。”
小郑走后,云笙没有立刻离开嘉屿的书房。
她平时很少进来这里,但一年里也有过三四次,只是每次找嘉屿说完事就走,也不久留。
至于楼上她的那间书房,嘉屿一次也没去过。
窗外又下起了雨。她打开了一点窗,看着窗幔轻轻翻飞。天光微现,却因阴雨天而显得比晴朗天气昏暗许多。细密的雨珠打到庭院中的手碟上,声音不响亮却几乎无断绝。
那个手碟,自从她开口说交由嘉屿保养,他就真的亲力亲为,每次雨后,都会坐着轮椅,用并不灵便的双手去给它擦拭、上油。那些活儿,用人当然也能干,可是他做得很快活,她也就没再提让用人去负责的话。
看得出来,只要能为她做一点点事,他就会开心得不得了,尤其是,当某一件事是她主动要求他做的,他就更起劲了。
擦手碟也是、练习手碟也是、开无障碍酒吧也是,就连当初诸多带着恶毒本意的要求,他也一直都配合。
昂贵却极少佩戴的婚戒、带有羞辱意味的婚纱照,直到现在,只要餐桌上有带壳的虾,他都会为她剥上一两只,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不介意她当时故意的为难。
那幅巨大的由她“精心挑选”的丑态婚纱照还背着墙安放在书房内,她鬼使神差地伸指一摸相框,那里一尘不染。
停步到窗边,云笙的心被雨点打出的毫无规律的手碟节奏带得乱乱的。
也不知为什么,她打开了保险柜。密码她和嘉屿是共享的,上次她同他说过原密码不安全后,已改成他们搬到这个新家的日期。
在她面前,嘉屿几乎是透明的。曾经藏得最深的秘密恐怕就是他爱她,在这层心事揭穿以后,他对她更无隐瞒。
从上次把紫钻婚戒放进保险柜后,她再也没有打开过它。此刻,无论是紫钻婚戒、还是他偷偷买来却不敢送出的对戒,又或者是结婚证书和婚纱相册,都还安静地躺在保险柜里。
她拿出相册,第一次翻看,发现诚然大多都是堪称灾难现场的废片,但也有那么两三张是相对不那么骇人的。摄影师恰好抓到了嘉屿表情正常的一瞬,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温柔坚定,浅浅的笑意也没有被肌张力拉扯破坏。而她固然一脸漠然,但至少没有张牙舞爪翻白眼,反而带着几分冷美人的气质。
不像她特意选了放大的那一张,一个将极尽厌恶写在脸上,另一个表情极度扭曲,一看就是对标准怨偶。
想来也是奇怪,这样的他们竟然也过上了相敬如宾的生活。
这样已经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把相册放回去的时候,她发现保险柜里还有一个首饰盒,应该是放戒指的,很小,上次她都没留意到有没有。
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了它。
原来里面是当初她要嘉屿替她还给嘉峻的那枚戒指。
当初,她残忍地要他按照这枚戒指的手寸去买婚戒,也不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书房的门开了,嘉屿从外面进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她看向他,莫名有些心虚,慌乱中没把戒指插回首饰盒的凹槽内,那枚戒指就这样滚落到了地板上,一路滚到嘉屿的轮椅面前。
嘉屿看上去比他更紧张:“对、对啵哈啊、起!唔唔,没还给、嘉峻……”
他双手撑住轮椅,似乎要挪到地板上。
“你在干嘛?”云笙冲过去,试着拽住他,却还是没有拉住,两人都摔到了地上。
当初她把这枚戒指丢给他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毫不迟疑地从轮椅挪到地上,而她则带着讥嘲的表情冷眼看他卑微又出丑的表现。
但现在,她做不到!
“你、摔痛没?”嘉屿焦急又自责地看着她。
“没有,我扶你坐好。”她赶忙说。
“戒、戒指……”
刚刚他们摔倒时无意中又把戒指推远了一些。
“它不重要。”云笙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配合好发力。”
“我、可以、自己、噗啊啊、爬……”嘉屿道。
云笙当然记得,当时的她可是全程冷漠脸看着他从轮椅上爬下来捡戒指、又看着他自己爬回轮椅累到四肢抽搐的模样。
“别废话,”她说,“听我的就好。”
嘉屿不再抗拒云笙的帮助。等扶他坐好,云笙才
捡起地上的戒指,先是放回首饰盒,又把盒子放回了保险柜。
“你、咕咕……怪我吗?”嘉屿紧张地问,手指绞在了一起。
“你是说戒指的事?”她摇头笑了笑,“如果不是刚刚看到,我都忘了我曾经让你去还这个戒指了。老实说,我当时让你去还,纯粹是想让嘉峻气不过揍你一顿。”
“那呃呃、你心愿、实现了……”
“嗯?”
“我没、没还、这个戒指,嘉峻也、把唔唔、打、打了一顿……”嘉屿的语气像在半开玩笑,“本、本来想还的、我、我也气忘了……”
云笙先是跟着笑了起来,紧接着却认真地说:“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太坏了。”
嘉屿摇头:“你对我、已、已经、嗬呃呃、很啊好。”
云笙道:“我想,嘉峻也不再需要这枚戒指,我和你一起扔掉它好不好?我们今天就去扔!”
“你是、因为、嘉峻、下个月要、订婚,才这么说吗?”嘉屿说完,又面露悔意,“呃、唔唔、我没资格、问嗬、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