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旅(138)
因着在这里耽误了会时间,刘特助一路踩油门,赶在了三十分钟之内,将东西交到了周侪手上。
他一手拿着交叠的平板和手机,“下午的事,你处理一下。”
“您……下午不回公司了?”刘特助嘴快,说完就后悔,他就多余问这句。
“嗯。”周侪转身回了病房,门合上后,只能从透明小窗看到里面。
听到那一声咔哒声,闻旅侧过头看,眼神由专注转向迷茫,天花板上飞的桌子凳子笔全都又不见了,只剩下穿着云一校服的他,在朝她走来。
现在的身体动不了,腿上打着石膏,固定在床上,是车祸那天,她全身都很疼,眼中染红,手朝他伸去,她好想他。
“又把我看成什么了。”周侪坐到床侧,眼神落在她手上两秒,才握上,防止她再乱动,滚了针。
她有些委屈,“想起来,腿动不了。”
除了一根输液管把她的手固定以外,别的地方都是让她舒舒服服躺着的,周侪知道她眼中的画面不是现实,配合地扶起她。
趁他弯身,分寸之间,闻旅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好似被蛊惑,仰头贴到他唇间,留恋地蹭了蹭。
他依然没有阖上眼,一动不动地任她动作。
她像,山顶的云,危险,却又忍不住陷入。
闻旅脖颈累了,脑袋往下抵到他颈侧,有些羞涩,含糊不清地说:“阿鱼,想你……”
而那人,神情急转,面容猛然变得阴骘,他锢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正面看他,咬牙切齿,“你在喊谁。”
闻旅本来就疼,他还要掐她,顿时更加委屈,喉口酸涩,说不出话,眼泪直往下滴,顺着脸颊落到他手心,温热灼烧。
阿yu,蒋喻,你把我看成了蒋喻吗。
他喉结滚动,心中戾气鼓动,手却在她眼泪落下时松了劲,滑到她颈侧,感受她脉搏的跳动。
如果她心脏的跳动,不是为他……她的眼睛,朦胧一片,像是被欺负狠了。
周侪垂眸,看那一滴一滴落下的眼泪,有些失神地把拇指抵到她嘴角磨了磨,毫厘间,他倾身过去,压上她唇。
这个吻,是他偷来的。
而他所猜测的蒋喻,正站在医院长廊上,他移开步伐,离开房门能看到的区域,低头扯下嘴角。
七年,她还是忘不了他。
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他在妄想。
处在冬天的医院,格外安静,他坐在长廊上用来休息的椅子上,接了一个电话。
“小喻啊,你考虑好了没有,这次的机会……”
他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不管这些话听过多少次,仍是不会打断对方,不同的是,终于能在对方询问结果时说:“想好了。”
“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加入。”他说。
“那太好了。”对方既是意外又是惊喜,“我昨天跟你说,你还在考虑,我还以为又要跟以前那样。”
他今天来找闻旅,就是想跟她说,说他不想再做她哥哥,如果她有一丝挽留,他都会留下来争取。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蒋喻笑了下,“老师,您说了那么多次,再不同意就是我不识好歹了。”
“机会来之不易啊,这次去国外,是和那边的团队合作。”老师听起来很高兴,“小喻啊,该定定心了,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这次的研究,一定争取有大突破。”
后面的对话,基本就是老师在说,他不时应下。
手机恢复安静后,走廊上走过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脊背微弯,闭了闭眼,眼中满是疲惫。
咔哒一声后,直觉般,他朝门口看。
几步之外,周侪站在门口,看的同样是他的方向。
谁都没说话,回想上一次见面,依然是医院,蒋喻先开口,“巧。”
“哪巧。”他走近,坐下,依然隔了两个座位,低着眼说:“她在里面。”
“嗯。”蒋喻说:“我知道。”
走廊又变得安静,五六分钟后,蒋喻的喉结滚了几滚,低声道:“照顾好她,我要走了。”
周侪转头看他。
“F国。”他说。
“你舍得?”周侪自认不是君子,偏偏骨子里又最看不起自己那自私卑劣的小人行当,说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刚才喊的是你。”
“听力不好?”蒋喻笑了声,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她要是有一点喜欢我,还轮的到你回来。”
周侪沉默。
“阿……鱼。”蒋喻一字一顿,读音清晰,嫌弃道:“这是你小名?这么土。”
“……”周侪没忍住笑了声,“她起的。”
真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看着碍眼,蒋喻起身要走,“等她醒了,替我说一声。”
“蒋喻。”他喊,却迟迟没有下一句。
“嗯。”蒋喻应了一声,身姿高挺,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去。
直到消失在拐角,后半句才迟迟吐出,“你够厉害。”
病床上的人正熟睡,药品顺着输液管,往她的身体里送,过不了多久,待她醒了,就会恢复清醒。
周侪靠在椅背,记忆拉回到那年初秋,他从邹璥埗口中得知她生病。
也是这样,她闭着眼输液,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等到她睁眼,等到她主动抱住他说想她,等到她生气他冰凉的手,等到她喊他阿鱼。
过往种种,一分一毫,在那些时日中,他都会数次回想,分开那天,更是刻骨锥心般,烙在他身上。
“闻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他守在她身旁,看她紧闭的双眼,眸中温柔,“你有点喜欢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