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月季[花滑](178)
“待了一下午,刚走不久。”
工作人员见她感兴趣,又展示了更多合影,全是今天的战利品,除了华夏的新秀老将,还有一名模样眼熟的外国人。
叶绍瑶倾了倾脖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她叫索卢诺娃,现在是我们俱乐部的外聘教练。”
索卢诺娃,索教练,好遥远的名字。
“她退役了吗?”
“前几年就退役了,”工作人员说,“其实也不算正儿八经的退役,只是俄国的国际赛名额始终转不到她手里,空窗了两个赛季,最后隐退了。”
“这样。”
“新闻是这么说。”
工作人员话头一开便不可收拾,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倾吐一快,没注意眼前的姑娘已经挂不住礼貌的笑容,往冰场瞟了好几回。
叶绍瑶耳朵一动:“姐,有人来了,您去接待吧。”救星终于出现了。
滑冰馆的玻璃门被推开,带来一丝燥热的夏夜晚风,空调和它打起擂台,人们被空气团包裹着,叶绍瑶觉得自己一冷一热。
救星的步伐很快,目的地也很明朗,一身黑色像剥离夜幕的影子,迅速挪到了她的眼前。
对方摘下口罩,叶绍瑶一头雾水:“季林越?你怎么在这里?”
说巧合吧,这么大个首都,他们偏偏在这里遇见,但同为前来比赛的异乡人,好像能够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来训练啊。”句末的音节拖沓,显得回答理所当然。
叶绍瑶说:“这么晚了才来训练。”
自己来得晚情有可原,但季林越今天没有赛程安排,果然是懈怠了。
季林越只是撇了撇嘴角,走向放着鞋包的长椅,他的随身行李都在这里,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冰场。
“我去吃了个饭,顺带走了五公里。”
难怪他还喘着气,周身像被热空气腌透般温暖。
说多错多,叶绍瑶识趣地给嘴加上拉链,自顾自地练习。
很有默契的,两人前后脚进了冰场,各自练习各自的,很少有轨迹交错,像宇宙中的两颗小行星,总是在忽近忽远的移动中保持距离。
很诡异的气氛,是他们之间不该有的气氛。
一个小时后,叶绍瑶终于滑到场边,今天的体能消耗太多,她是真得累了。
但跳跃的质量依旧还是比赛时的样子,3T+3T落一半摔一半,难度突破中的3S+3T顾前不顾后,勾手三周的单跳也不得劲。
动作似乎有些变形,和以前跳跃的感觉不太一样了,她有些郁闷。
季林越也下场休息,没眼力见地千里送刀子:“听说你的短节目失误了。”
“听说,听谁说?”
“冯教练。”
“你们这么熟啊。”叶绍瑶说话像扔炮仗似的,谁让他偏偏在自己糟心的时候上赶着躺枪。
“是打电话提醒我别忘记明天的比赛,”季林越平静地解释,“然后顺嘴说了一句。”
这两件事的关联有这么大吗,还能顺到一路去。叶绍瑶闭着眼睛叹气,她并不是很想让身边的朋友知道她的败绩。
她有一些小包袱。
见她不吭声,季林越主动打开话匣:“我观察了你刚才的跳跃,起跳太犹豫了,尤其是后内结环跳,有大约九十度的prerotation*。”
“这么说,我的周数也有问题。”叶绍瑶皱眉,明白他的意思。
季林越点头:“跳跃高度和滞空确实很难支撑三周。”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叶绍瑶却越来越消沉,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还有一个小问题需要注意……”
啪嗒,有什么弦被崩断,一兜泪豆子从眼眶滚落下来。
“我懂,我现在一身毛病,外教说我摆刃,冯教练说我的心态需要调整,你说我偷周。”
叶绍瑶很少会哭,起码长这么大,她一直奉行有泪不轻弹的法则,哪怕是小时候被孟壮壮一把推在地上,掌心扎满石子,她也噙着泪水不哭一声。
但情绪一旦释放出来,就像山洪冲向溪道,一定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叶绍瑶的动静惹得前台都于心不忍,给她递了一包刚开封的抽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靠上季林越的肩的,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他坐过来了,她就舒服地靠着,让自己昏昏涨涨的脑袋不至于沉重。
她机械地用纸拭泪,水痕刚擦干净,就有新的眼泪开辟新的路迹,最后糊上半张脸。
“我爸从我小时候就爱夸我,说‘瑶瑶是个小太阳’,但我根本不是,充其量我也只是太阳能。”
“你就是太阳。”
“我不是。”
“你就是。”
这人怎么这样固执,叶绍瑶皱着眉头,与他拉开距离。
“你没办法知道我现在的心里有多乱,我在这几个月的练习毫无进步,还把唯一稳当的三三连跳丢了,但是别人呢?已经出了好几个三周半。
“外教说我的摆刃很严重,菲利普跳和勾手跳的起跳瞬间压根是错的,我后天要上两个菲利普三周和一个勾手三周,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弱化错刃。
“其实我对冠军的执念没那么深,我知道冠军赛的金牌是运气加成的结果,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的退步,我想拿到赛季首秀的奖牌,哪怕只是分到一个出国名额也好。
“我想出国比赛。”她说。
只有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叶绍瑶才知道过去的十年无异于闭门造车。
青训营的教练有更完整的教学体系,有更准确的技术,有先进的仪器辅助,这都是国内训练系统暂时不具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