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月季[花滑](44)
红线格纸摊开,落款首先映入视线,歪歪扭扭的蓝色钢笔字迹和姓名呼应,“容翡于2003年4月10日”显然也不是季林越的手笔。
今天是和季林越失联的第七天,她每天都在日历上画了圈。
邵女士顺道瞥了一眼,这名字她听女儿提起过太多次:“容翡,是那个冠军小选手?”
“我和全国冠军是好朋友!”叶绍瑶当时是这么说的。
经她这么一嘴,作为半个冰迷的叶先生也想起这么回事,恍然大悟翻起堆在角落的旧报纸,难怪他眼熟呢。
这次的信件是长篇大论,用了两张信纸,没有和以往一样附上花花绿绿的贴纸,通篇的墨水印记格外认真。
“姑姑得了非典病毒,现在已经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我们一直在家里,天天和消毒水做伴,我哪也不敢去……”
非典病毒?
叶绍瑶很少关心社会时事,但在饭前饭后也会和爸爸妈妈一起收看新闻联播,这几天,关于“非典”的消息铺天盖地。
但那些消息只是想流水般过了一遍耳朵,她不能确切说出非典是什么,病毒又是什么,只是木讷看着新闻播报的数字,它背后的含义浑然不知。
她抬头问:“爸爸,非典病毒是什么?”
“是一种传染病,是我们需要且必须战胜的敌人。”叶先生回答。
“得了这个病毒会很痛吗?”
“可能会痊愈,也可能会致死。”
新闻里每天通报的数字,就是实时病例、痊愈病例和死亡病例。
原来在看似风平浪静的东北之外,非典病毒已经在首都肆掠起来。
“可是,季林越他们还在首都。”
她翻着电话本给温女士打电话,铃响三声,没人接。再打过去,是一串忙音。
她似乎想起什么,又去翻抽屉里的纸片,那是容翡给她的,上面还写着一串秋秋号。
“爸爸,容翡说这个秋秋号可以和她联系,你帮我问问,她现在好不好。”她补充,“还有张什么哥哥,他也在首都。”
小孩子对死亡没有概念,不知道人如何来又如何走,她只知道死亡就是消失,是永远不能见面,她舍不得和他们永远不见面。
她蹲在座机旁哭了起来。
“闺女,因为妈妈也在给你温姨打电话,所以你才打不通的。”叶先生开解她,给她递了一张又一张纸。
他打开电视:“你看,这个发布会都告诉我们不要着急,他们会和首都人民一起抗击疫情,我们要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电视里,蓝色的幕布上挂着“非典型肺炎疫情和防治情况新闻发布会”的字样,台上衣冠整洁的领导就记者问题对答如流。*
真的会平安度过吗?她擦去眼尾的眼泪,冲动过后有些害臊。
天稍晚些,她从邵女士处得知了季家平安的消息,长途电话经不得打,她没舍得花钱和季林越通上话,总归还是安心地睡了一觉。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对着蛋糕预支了今年的生日愿望:希望大家健健康康,希望季林越和叔叔阿姨能平安回家。
第20章 “实在不行……咱俩一起转冰舞去!”
岸北并没有受到这次疫情的严重影响,但因为换季天气多变,叶绍瑶得了流感,不得不带着口罩按部就班地上学。
脑袋有些沉重,她支着下巴听班主任讲完新课,戒尺“哒哒哒”敲响黑板,给她的呼吸都伴了节奏。
下课,老师踩着厚跟鞋走出教室,孩子们的吵闹一下掀翻了教室。
“野芍药,你怎么一直戴着口罩,是不是得绝症了呀?”有男生想要把叶绍瑶的口罩拉开,又憋着劲弹回去。
“是是是,下一个就传染你!”
要是放在以前,她可以和调皮蛋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的她是个一激动就鼻子痒的鼻涕怪,战斗力被病毒无情遏制。
自诩百科全书的班长肯定:“我知道,她一定得了非典。”
小朋友们不解:“什么是非典?”
班长讶异:“你没听说过吗?就……差不多是很难治好的感冒。”
她病恹恹地坐回座位,早知道就请病假了,她现在不太清醒,别人随口一句话也要在脑子里慢速过好几遍,才能想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真是吵架都占不了上风。
不过这种糟糕的情况很快好转,在邵女士一碗药一颗糖的哄骗下,叶绍瑶的流感痊愈得比他们口中的非典结束还要早。
五月初的首都终于传来了抗击非典的捷报,感染人数不断回落,疫情得到了初步控制。
为了迎接这接二连三的好消息,首都在社会管控方面削减力度,奥数比赛终于在无限期推迟后顺利举办。
等到相关省市彻底放开对人员流动的管理,季林越一家平安抵达岸北,已经又是半月后的事。
那天恰逢周末,叶先生难得休息,说要带着妻女出门踏青,出了门就是绕着野湖散步,母女兴致缺缺,最后还是叶绍瑶把爸爸妈妈拉到了火车站。
她昨天确认过:“季林越是不是今天回来?”
刚结束一通电话的邵女士颔首:“上午的火车。”
此时,叶家三口站在火车站外的广场,邵女士牵着女儿哭笑不得:“他们的火车得晚上才能到呢。”
“那我们就等到晚上呗。”
邵女士无语凝噎,只是摇了摇她的小手,让她看看天上还没升到当空的太阳。
似乎也料想到这是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叶绍瑶沮丧地垂下手,和爸爸妈妈一起打道回府。
火车站外的广场很大,起码在小朋友的眼里是如此。衣着朴素的人们扛着行李进进出出,低头沿着自己的步履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