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在空中飞舞,火星乱窜,火光四射,似有什么莹莹粉色跟着账本一起从五楼掉下来。
陆麟城瞳孔微动,下意识驱马上前,伸手接住。
是一串粉珍珠百索。
同一时刻,在他身后的华潇泪眼婆娑的大喊,“我们馆主是北辰王妃!那上面……是我们馆主……”
陆麟城的脑子嗡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
他面色发白,迅速下马,被十三拦住。
“王爷,进不去了,火势太大,二楼的侧梁倒了,压垮了楼梯……”
五楼的账目还在往下扔,可数量越来越少,显示上面的人已经体力不支。
陆麟城一把挥开十三,抬手抢过一个僧人手中的木桶,冷水浇透身体,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珍珠飞奔而来,陆麟城踩着珍珠跃起,挂上宝塔最外围的翼角。
火在里面烧,外面的翼角被水浇过,湿漉漉的带着滚烫的温度,陆麟城的手掌离开之时,能清楚的看到上面蔓延的新鲜血迹。
他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当听到上面的人是谁时,那股濒死感侵袭过来,几乎将他击溃。
烈火的热度透过肌肤深入骨髓,陆麟城一路攀岩,身体挂在脆弱的翼角上,他身侧的铜铃突然断裂往下坠去,发出巨大的响声。
翼角断了一半,他的一只手攀空,只剩下左手挂在那里,双脚没有支撑,摇摇欲坠。
在火光的照耀下,陆麟城仰头,看到了左臂上戴着的丑百索。
他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吃力地拉紧左臂,猛地往上一扑。
到了四楼,他踩着瓦片,面前是喷涌而出的黑雾,熏得眼鼻都难睁开。
苏甄儿没什么力气了。
腿上的伤好疼,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看着还剩下两箱的账目,她突然就很生气,又很无力。
好累。
好烫。
被烧死的话,应该会很难看吧。
她苏甄儿美了这么多年,怎么死的这么丑。
“甄甄。”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苏甄儿觉得自己幻听了。
临死前她听到的不是她母亲,也不是她父兄,而是陆麟城的声音。
五楼黑雾弥漫,苏甄儿咳嗽不停。
她俯身趴在栏杆处努力呼吸新鲜空气,低头之时,对上四楼塔檐男人朝上望过来的视线。
他很狼狈。
脸上沾着黑灰,束发散乱,身上的衣物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男人踩着塔檐,然后纵身一跃,攀住翼角,再利用双臂的力量,支撑起身体,爬上第五层塔檐。
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象,男人真真切切出现在了她面前。
苏甄儿攥着手里的账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账本……你是来找账……”她张口,因为太过惊讶,所以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陆麟城踩着瓦片上前,翻过栏杆,身上带着火烧的焦味。
他蹲在苏甄儿脚边,没有废话,“上来。”
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急切,下一刻,苏甄儿已经扑到他背上。
陆麟城抽出腰带,将她整个人紧紧绑在自己身上。
苏甄儿扶趴在陆麟城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两人肌肤滚烫,似要融化在一起。
“你是来找账本的吗?”苏甄儿终于缓过神来,她的声音很轻。
“不是。”
陆麟城话罢,感觉有泪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滚烫的,比火还烫。
女人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紧,他听到了她呜咽的哭声。
“我腿好疼……我好害怕……”
男人血肉模糊的手勒紧腰带,“我不会松开你的。”
-
身体急速下坠,苏甄儿不敢睁开眼。
她将自己的身体和性命都交给了陆麟城。
风声、焦味、血腥气,还有狂跳不止的心脏。
落地那一瞬间,她听到周围传来压低的惊呼声,像是屏息许久之后,终于爆发出来的惊叹。
陆麟城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他跪在地上,慢慢解开腰带。
苏甄儿滑落在地,仰头对上他沾着黑灰的脸。
她的眼泪完全停不下来,这也导致她几乎看不清陆麟城的脸。
她攥着他的衣摆,力竭之下,倒头晕厥。
-
苏甄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苏家老宅。
“陆麟城……咳咳咳……”
身侧落下的帐子被人撩开,手上拖着白色绑带的男人坐到她床边,“醒了?”
医士跟在陆麟城身后,看着那拖了一路的白色绑带,“王爷,您的伤还没处理好呢。”
苏甄儿从睡梦中惊醒,她神色惶然的对上陆麟城的视线。
她还没从那场火灾里回过神来,直到左腿上传来的剧痛,拉回了她的神智。
苏甄儿低头,看到自己搭在被褥上的腿。
“刚刚包扎好,别乱动,小心伤口。”陆麟城抬手压住她的腿,却不小心碰到自己的伤口,疼得面色一白。
苏甄儿赶紧捧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她握住陆麟城的胳膊,看到他被绷带半包裹住的血肉模糊的手掌。
“没事,小伤。”陆麟城抽开手,示意医士继续包扎。
苏甄儿坐在那里,盯着他的手掌看。
陆麟城背着她,从宝塔往下攀,那层层滚烫粗糙的瓦片,磨得皮肉鲜血淋漓。
“很疼吧。”苏甄儿说着话,突然就哽咽了。
她红着眼眶,眼泪瞬间蓄满,珍珠似得往下淌。
“本来不疼。”陆麟城想伸手替她抚去脸上泪珠,却发现自己双手都是挑开的水泡,抹了药膏,绑了绷带,药膏从绷带里渗出来,带着难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