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杀光这里的人就能获得食物。
这是他学习到的生存之道。
少年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他的腰间藏着一柄羊角匕首。
沾染着血渍的羊角匕首被磨得极其锋利,那是他保护自己的唯一武器。
“来,小孩,给你的。”茶馆老板突然抬手,朝他扔了一个馒头。
少年抬手接住,馒头温热,皮白面软,烫了他的指尖。
他抬眸,看向老板。
“小孩,吃完就走吧,朝前走才有活路。”老板叹息一声,“现在这世道难活,我们也要搬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流民从这里路过,往南方去。
少年盯着老板,嗓音嘶哑的开口,“你要,杀谁。”
老板一愣,脸色微变,看向少年的视线带上了警惕,随后又看到了他握在手里的羊角匕首。
那匕首上沾着血,还有黏糊的碎肉。
少年歪头看他,黑发中露出一只蔓延着沉寂死气的眼,他抬起瘦弱却有力的匕首,横在胸前。
虽然年纪小,但他是死士中最出色的一个,那些被派来追杀他的死士都被他杀了。
“疯子……”老板下意识朝他扔出了手里的茶壶,铁制的茶壶砸在少年脚边,滚烫的热水从地上溅起,有些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立刻泛起通红的水泡。
少年一动未动,只是握着手里的馒头和羊角匕首,神色困惑。
“滚,滚开!”
“疯子,怪物!”
无数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充斥在他脑中。
他是疯子,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怪物。
人不应该随意的杀人。
人不应该为了食物而杀人。
人不应该分食同类。
他不是人。
却也当不回怪物。
因为他知道,他应该是人,可他偏偏又不是人。
他不明白,人应该怎么活。
他是人吗?
少年使劲颤着眼睫,豆大的汗水从额前滚落。
梦魇笼罩着他,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瘦弱的胸膛上下起伏,却始终醒不过来。
他害怕待在人多的地方,害怕被他们发现自己是怪物。
他发现这个世界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药物继续翻涌,心脏处有隐隐疼痛之感,身体在混沌中如同被放入了蒸笼一般,而即使是在如此糟糕的身体情况之下,当眼前的帘子被撩开的时候,少年还是下意识伸手朝入侵者抓了过去。
那是潜藏在他体内的怪物本性,因为在那个地方,你随时都可能会丧命,所以,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他的眼皮支撑起一点,还未看清人影,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芙蓉花香。
脑中闪过一个身影,少年动作一顿,可尖锐的指甲还是划破了少女的手背。
三条细长的伤痕,如同猫抓一般,从手背蔓延,鲜血渗出,少女惊呼出声,生性眼泪瞬间涌出。
混沌感消失,少年清醒过来,他蜷缩在狗窝里,仰头看去,少女一袭芙蓉粉色斗篷,香腮挂泪握着手背瞪向他,可在对上他带着血色的指尖时,眸中惊惧一闪而过,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汪汪汪!”狗窝里,被少年挤到角落的大黄狗对着苏甄儿发出响亮的叫喊声。
苏甄儿的脸更白了。
她怕狗。
少年立刻转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更低且持续的“呜呜”声,带着警告和压制的意味。
大黄狗立刻没了声音。
天色还未亮,苏甄儿早起去替母亲取腊梅花瓣上的雪水泡茶,没曾想路过狗窝的时候透过破破的帘子看到狗窝里有人。
她看到那熟悉的黑色棉袄颜色,心中好奇心起,小心翼翼的上前伸手撩开,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是谁,就被抓破了手背,连带着拿在手里的玉瓶也被打碎了。
狗窝在偏僻处,四周安静极了,狗叫声停止之后,更显出几分寂寥宁静。
少年双手抓在地面上,指尖深深陷入泥泞之中。
药物作用再次涌来,他的眼前模糊不清,出现重叠的幻影,那些声音再次出现。
“他怎么睡在狗窝里?”
“你看他,吃狗食。”
“他是怪物。”
身体开始痉挛疼痛,身上的骨头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经脉从血肉里崩开,身体不断下沉,如同溺水之人一般,少年的眸色变成死气的灰败。
“喂,你怎么了?”
苏甄儿原本是应该生气的,可她看到少年的样子,顿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走,走开……”隔着破旧的帘子,里面传出少年嘶哑的嗓音。
苏甄儿作为公府小姐,素来被捧得极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手背上的疼痛再加上情绪上的愤怒,苏甄儿扔下一句“走就走!谁要管你!”便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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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炙热,如同火烧。
少年跳入河中,深深沉底。
从前他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他的身体虽然有抗药性,但副作用却比其他人更强,彷佛是因为不能控制他的大脑,所以就折磨他的身体。
河水托起他的黑发,露出清瘦的面部轮廓,只是可惜,肌肤之上,由于药物而爆发的疮面斑点几乎蔓延了半张脸。
不止脸上,身上更是还有很多。
这些疮口疼痛起来便如同针刺火烧,恨不能让人将自己拆开了塞进冷雪最深处。
第73章 多疼些
手背上的伤口不能碰水, 当时看着鲜血淋漓,实际上倒也不深,三日后便愈合了。
只是少女肌肤白皙,手背处那三道抓痕清晰明了, 每日都要费劲涂抹祛疤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