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录(2)+番外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七公主似乎泄了口恶气，没再与她计较这些长短，大步向前，把崔言远远落到后面。崔言睫毛颤了几颤，忙提起裙摆追赶。

“公主，等等我！”

崔言初见杜鸱，早听闻他相貌出众，是众人眼中的焦点，更不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默默跟着公主入座。

就算夫子从八旬老头换成俊郎，七公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片刻，就撑头，会周公去了。

下巴要贴不贴到案桌，自然逃不过年轻夫子的法眼，手捧书卷靠近。崔言见状，轻咳一声，又将自己的答案揉成纸团踢过去，七公主惊醒，立马会意，弯腰去捡，一只鞋先踩住纸团。

“你们在做什么？”

杜鸱冷不丁的说，七公主被抓个正着，瞌睡虫全散了，反应过来，马上又一脸无畏，活动手脚不言语，崔言忙替她解释道：“夫子，我东西掉了，七公主帮我捡。”

夫子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杜鸱展开纸条。

“答得不错。”

七公主嗤笑一声，仍旧不以为意。

“你，站起来”

藤条往七公主桌上一点，她睁大眼睛。

“有意思，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杜鸱双手抱臂，直视七公主“你不会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了”七公主嘟囔一句，侧身暗暗向崔言求助。崔言没想到杜鸱死抓不放，正要起身打个圆场。

“没听见吗，我叫你站起来！”

众人脖子一缩，窃窃私语的声音也消失了，七公主弹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你敢吼我？你知不知道你吼的是谁？”

“我奉国君之命教书，就是公主也照管不误！”

“好，好你个杜鸱，父王给你几分薄面，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让你滚出王宫！

七公主愤然离席，崔言屁股刚离开凳子，藤条轻轻搭到她肩上，杜鸱摇摇头。

“先上课再说。”

有七公主以儆效尤，众女暗猜杜鸱不会在这里长久，但一时也不敢轻视他，前所未有的认真。

尤其崔言，心中惴惴，到了课毕，众女都挽着手离去，平日崔言与七公主出双入对，如今形单影只，更是惹人注目。

“崔言，你不走吗？”有人忍不住问。

“夫子刚刚说” “崔言，王后有请”

女官适时出现，非但没解崔言燃眉之急，还把她的心逼到了嗓子眼。

染了丹蔻的纤纤玉指拂过堆积的绸缎珠玉，璀璨夺目，仿佛使宫室生辉的不是烛火。王后捻起一支簪子，借斜阳细细打量，问崔言如何。

“王后选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崔言把头压得更低，额上的汗水几乎蹭到地砖。

“是呀，我身边就华儿一个女儿，所以总想给她最好的，父母之爱子都这样。”王后笑笑，让崔言抬头，将簪子递给她。

少女匍匐在地，像蜷缩起了的猫，崔言迟迟不接，王后嗤笑一声，收回手，用簪子拍着掌心，慢吞吞的说：

“你爹不上进，又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娘实在不容易。你跟华儿是同根同源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父母都不在了，你能依靠的除了自家姐妹还有谁？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要争气啊，崔言，别叫你爹娘失望。”

崔言咬紧牙关，哪里敢吐出个不字，连连点头称是，又为越华找补一通，王后满意，才得以告罪退下。

不想在转身时，正好碰见女官带杜鸱入殿。

依崔言之见，杜鸱能入国君的眼，必有其过人之处，王后大王一体同心，越华不见得能如意，杜鸱也免不了要被敲打一番。上下都不是崔言能管的，唯有担忧的看了眼杜鸱。

两人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崔言脚步微顿。

直到月轮东升，杜鸱方从王后宫里出来，宫道上灯火昏暗，看不清神色，见到崔言提灯，他眯了眯眼，眸光微动。

“崔言？”

“是我，我想夫子刚来，未必记得出宫的路，想送夫子一程。”

崔言碎步近前，灯笼一点点照亮两人的脸庞，她恍惚想起杜鸱是个俊美的男人，自己言行实在鲁莽，又起了羞意，把灯压下去，不敢让他瞧见自己发红的脸。

“我确实不记得，多谢你。”

两人沉默的走在出宫的路上，除了偶有巡夜的内侍举着灯笼成排的经过，好像一只萤火虫，孤独的飞过万家灯火。

“王后要是说了什么重话，夫子不必记在心上，公主也不是坏人，只是心直口快，童言无忌，并非有意冒犯。”崔言没忍住，开口提醒。

“我明白”杜鸱说。

崔言微不可察的点头，心中不免讽刺，若真明白，何至于初来乍到便得罪公主？

想到这，便不觉得夫子比她聪明多少，崔言放缓思绪，漫不经心的问：

“对了，夫子，你说课后再说的，是什么？”

“反正没有也看得清，把灯给我吧，不劳烦崔姑娘了。”

借月华与宫室透出的光，也能看清路，崔言提累了，就嗯一声，吹灭蜡烛，递给他。

“扶危定倾，谦卑事之，则与人同道，人可动之。”

“能写出这样答案的人，怎会甘于任凭差遣，屈居人下呢？”

崔言猛地一惊，杜鸱脸上挂着笑，如果不是手还按在提杆上，她几乎要以为，那句话也像熄灭的烟一样消失了。

昏夜中，新夫子的眼睛亮得像某种狩猎的鹰隼。

作者有话要说：

G1G01：故事开始时间线杜鸱二十四，崔言十四，遗光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