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112)
江闻昔愣了一会儿,她师父很少叫她朝朝,大多时候都是喊她小混蛋。
花落了去哪儿?当然是土里,腐烂后继续提供养分。
江闻昔不太明自为什么她师父突然问这种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问题。
林听寒带着江闻昔来到院子里的老树下,那上面有些树干特别光滑,是因为小时候的江闻昔愣是爬成这样的。
江闻昔抬头看着这满树黄叶的老树发怔。
林听松站在旁边,接住落下的树叶,递给这几天都郁郁不乐的小徒弟,道:“这片叶子落下腐烂后,明年你见到的便再不是它,它这一生也就陪了你一个春一个夏。”
江闻昔接过枯黄的叶子,她知道她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们才约好啊!
而且,这是她下山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的大婚她没能赶上也就算了,那天未吃成的饭竟成了她们的最后一面。
这让她如何释怀?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叶片上,顺着叶片的脉络浸湿了掌心。
一直假装开心的江闻昔这一刻扑在师父怀里失声痛哭,林听寒也像小时候哄她一样,耐心地拍着她的背。
不是很放心的甘棠从江闻昔被师父叫走就一直徘徊在外面,听见他们小混蛋嚎啕大哭的声音,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哭出来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自那一日痛哭后,江闻昔就不再戴着面具面对家人,实实在在地露出自己暂时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拾好的情绪。
甘棠也有事没事的带着她,哪怕有时候在给自己添乱,也不放她自己一个人。
冬天要来了,山里会比较潮湿,江闻昔帮着师姐趁着天气好把书都拿出来晒一晒。
见小师妹有些心不在焉,甘棠顺势过来引起话题:“之前你说,你想带个人回来给我们看看,人呢?”
江闻昔一时间没想起来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甘棠见她这样子眉头一扬,道:“江朝朝你是不是想赖账?”
看着师姐快要发威的样子,江闻昔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想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
在师姐美目怒视下江闻昔越说越小声。
甘棠:“你就是想赖账!你等会,我去找找你送回来的信,证据我还留着呢!”
江闻昔见状连忙拉住甘棠:“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甘棠轻哼,又问:“人呢?你不会怕我们刁难他吧?”
江闻昔想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某人,连忙摆手:“不是,他最近有些忙,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他回来!”
在甘棠怀疑嗯眼神下,江闻昔就差指天发誓了。
看了两眼确定不是在驴自己,甘棠也就放过了人,转而问起了江闻昔和别人一起合作开的铺子。
要说起生意,学了不止皮毛的江闻昔开始滔滔不绝了。
甘棠认真地听着,看着小师妹越说眼眸越亮,满目温柔,有种自家吾儿初长成的自豪。
瑞雪兆丰年。
远在京城的闻人瑾宸立在窗前,身后桌子上是厨房刚做好的糖蒸酥酪。
外面大雪纷飞,压着挂着红灯笼的树枝都弯下了腰,本该热闹的太子府却寂静非常。
今年的宴会闻人瑾宸全部装病推掉了,哪怕有人知道这只是一个吐托辞,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皇帝都没说什么,他们做臣子的说再多有什么用。
门外,庞总管带着装好的食盒敲门进来,轻声问窗前看雪的人:“爷,今日可要回王府用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闻人瑾宸用膳的习惯都从在太子府变成了以前的成王府。
窗前的闻人瑾宸伸手接住纷纷落下的雪花,食指轻捻,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没一会儿,雪花被体温融化成水,从指尖滑落。
闻人瑾宸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摇摇头道:“不去了。”
他等的人今年不回来了,又有什么可去的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主子改变的主意的庞总管听命,刚想退出把食盒撤下去,就被叫住,然后听见了他主子带着冷嘲与肃杀的声音。
闻人瑾宸端起桌上的糖蒸酥酪,眼底不见笑意,慢条斯理道:“备车,我要去给我的好六弟送份糖蒸酥酪。”
庞总管垂眸:“是。”
刚退出去想起什么的庞总管又回身询问:“要叫上小王爷吗?”
闻人瑾宸这才想起还有个赖在自己府里没走的人,轻抬下巴:“叫他一起。”
奢华的马车碾过火红的竹片,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声。
闻人睎坐在这一边,大气不敢出地偷瞄他气势越发变态兄长,把玩着手里的药佛。
见闻人睎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闻人瑾宸轻笑一声:“怎么?你也想要?”
这话闻人睎哪敢接,嗅到危险气息的闻人睎疯狂摇头拒绝,表示自己不敢肖想。
同一时间,江闻昔刚收下师父的压岁钱。
万花门的习俗是,年夜饭前把压岁钱都给了,省的孩子惦记吃不好饭。
桌上饭菜热气腾腾,还有一道江闻昔心心念念许久的鸳鸯炙。
蒸腾的热气让眼前有些模糊,江闻昔又想起了与她约着一起吃鸳鸯炙的人。
说好的要一起吃鸳鸯炙的,另一人失约了,今年江闻昔也没有回去,既然这样谁也说不了谁,毕竟都失约了。
见姐姐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已经坐好了的小今侑又爬下椅子,噔噔过去拽江闻昔衣摆。
脆生生的声音唤回了江闻昔的魂:“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