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145)
谁料到这孩子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犟,自那日对他行完大礼后便再没来过清凉殿。
闻人璋不是没让人找过,但回来的消息不是梁王在府里读书便是在文嫔那里请安。
又一日,借着养病的理由许久没处理政务的闻人璋被太子找上门了。
已经将权力交出去了大半的闻人璋现在看到两个人就头痛,一个是太子闻人晞,一个是晋王闻人瑾宸。
好想做昏君的闻人璋跟送来了一堆文书的闻人晞大眼瞪小眼。
“我还在养病!”闻人璋看着底下绷着脸的闻人晞吹胡子瞪眼。
闻人晞垂眸,恭恭敬敬道:“儿臣实在拿不住主意,请父皇责罚。”
闻人璋将信将疑翻开最上头的文书,文书里写着今年莒地又大旱,百姓收成将减少不少。
确是一件难事。
闻人晞见闻人瑾宸开始批阅文书,轻轻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到门口遇上来请安的闻人诩,闻人晞将人也一并薅走了。
看完上头两封文书的闻人璋看着底下那些写着鸡毛蒜皮的纸张,抬头就想将送这些东西来的闻人晞臭骂一段。
可空荡荡的大殿那里还有人影。
闻人璋称病许久了,在这期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事一身轻。
但是,为了朝堂和国家的稳定,微微过了一把瘾的闻人璋没太放松太久,病养得差不多了,又从清凉殿搬回了紫宸殿,又回到了从前勤勤恳恳,起早贪黑的日子。
但是人啊,绷得太紧就像弓箭上的弦一样,一朝松懈下来后想再像以前那样便不太可能了。
闻人璋有些疲倦地揉着胀痛的额头,苦笑:“从政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觉得处理这些文书是如此难捱。”
陈辽小心地伺候着一场病后鬓角长了新白的帝王,笑道:“陛下哪的话,陛下大病初愈,再养些日子便好了。”
闻人璋不置可否,叹道:“继续吧,不然今晚怕是睡不了咯!”
最近朝臣们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好似与以往有了些许差别。
最可直观见到的便是行礼间不经意瞥见的花白。
刚发现是朝臣们有些惊骇,但更多的是埋怨伺候的陈辽不懂事。
但随着闻人璋时不时病上几回,都让太子监国后,朝臣嗅到了些不同平凡的气息。
又一日,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又吵起来了。
户部尚书怒斥又上赶着要钱的兵部尚书:“去岁你说战马短缺拨给了你们一百万两,这次又说要打造兵刃,苟大人你当国库是你家库房?伸手就要啊!”
被骂的兵部尚书也委屈:“你去打探打探那战马行情,三十两一匹,还是我磨破了嘴皮子人才给我个老脸,不然你以为你那点银子能买这么多战马吗!”
户部尚书气得后脑勺一跳一跳地胀痛,咬牙道:“放你娘的屁!”
说完就要上手去弄那苟尚书。
这时周围看戏的大臣们忙上来拦住气死的户部尚书。
可苟尚书好似还嫌不够乱,又添了句:“文大人总说我们是粗人,是只会动手的莽夫,今日看来,文大人倒是比我等还要莽上三分。”
哪怕吵架也骂对方通气的文大人这时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学点骂人的词汇,好骂死这臭不要脸的!
“好了!”
一道清越威严的声音在这方空间里激荡。
吵吵闹闹的群臣就跟按了停止键似的,一下子安静下来,乌泱泱地跪下请罪。
坐在好处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出闹剧的闻人璋默了默,才道:“兵部尚书把银钱细则拿去给文大人看看。”
文大人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看见高位上的人有些不耐的按了按头,连忙垂下头,将话咽了回去。
今日下朝早,陆陆续续离开的大臣想起刚才朝堂上响起的两道声音,心中有了计较。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皇帝闻人璋又病了。
陈辽拿着写好的圣旨出来,朝臣们本以为今日与平常一样,是让太子监国的消息。
陈辽环视一周,停留在最前头着月白朝服的闻人晞身上。
“朕在位二十余载,昧旦求衣,思宏至道。而万机繁委,成务殷积,当扆日昃,实疲听览。今英华已竭,耄期倦勤……太子晞,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公卿百官,四方岳牧及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这诏书一出,平底惊起一声雷。
朝臣万万没想到,就在如此寻常的一天,皇帝闻人璋就禅位了。
朝堂一片死寂。
“圣上圣明!”
最前头一个声音响起,是许久未来上朝的闻人瑾宸。
早被通过气的几位重臣也跟随着闻人瑾宸声音跪下高呼:“圣上圣明!”
回过神来的大臣们连忙行李,而后陆陆续续的声音随之响起,最终汇成了一片。
“圣上圣明!”
地上乌泱泱的跪着各色的人,唯有最前头站着一抹月白的身影。
如冷剑般不掩锋芒,如劲松般挺立,如巨人般挑了一个国家的重担。
虽然闻人璋禅位了,但闻人晞的登基事宜还未准备妥当,所以闻人晞还是暂居东宫。
入夜。
今日才在大殿上受了圣旨的人现在躲在他哥闻人瑾宸的晋王府里。
难得闻人瑾宸没去摆弄他的东西,陪着这个大晚上来找他的人喝酒。
闻人晞端起酒满的酒杯,道:“我会守好大昭,我会守好祖宗基业!”
闻人瑾宸放低一节去碰闻人晞的杯子:“我相信你。”
两人一饮而尽后,闻人晞起身亲自给闻人瑾宸又倒了酒,捉着闻人瑾宸的手,抬高了杯子,自己的杯子矮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