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御前姝色(111)

作者: 野梨 阅读记录

尚盈盈闻言,赶忙抻平唇角,垂睫躲避巧菱目光,欲盖弥彰地羞嗔: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今儿兴致高,只是因为天儿好罢了。”

生怕巧菱又揶揄自己,尚盈盈立马埋头装作很忙。她亲自折了几枝精神抖擞的蒲草叶子,又挑上几朵开得正艳的石榴和蜀葵,色儿配得极好,一一插进瓶中。

尚盈盈心里惦记晏绪礼,不用别人搭话,便又忍不住絮絮问起:

“昨儿新摘下的那筐子樱桃和李子,可曾拣选出来?还有我朝点心局要的杨梅角黍,都备齐全了吗?”

瞧这倒核桃倒枣的一串话儿,巧菱哪里还不明白自家美人的心思?必定是要拾掇好了,送进殿里给万岁爷尝鲜呢。

巧菱绽开笑容,忙不迭地应声:“美人放心,奴婢皆已预备妥当。李子和樱桃拿井水湃过,又用帕子一个个儿擦干净,瞧着水灵灵的,保管万岁爷喜欢。杨梅角黍也搁在屉上温着呢,等会儿便能送进去。”

尚盈盈噙笑颔首,抬眼瞧了瞧天上日头,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便招手让小丫头端水盆过来。

尚盈盈低着头仔细净手,忽而又想起一桩事儿来,轻声吩咐巧菱:

“对了,拾掇院子的那几个小丫头,瞧着年岁都不大,正是该系五彩长命缕的时候儿。”

“咱们前一阵子闲着无事,不是编了许多么?过几日端午节赏银,你便给她们每人添上一条采丝络子,算是应景儿,图个吉祥意头。”

如今尚盈盈已是宫妃,那些出自她手的绣活儿,总不好再送给内侍,便索性赏给小丫头们顽去。

“嗳,奴婢替她们谢过美人。”巧菱欠身应下。

尚盈盈方才被皇帝哄得高兴,这会子正稀罕他,便难免动起姑娘家心思,亲自去茶房里拾起老本行。

她细细拣选一圈儿,这才择中白牡丹春茶尖儿,又用玉泉水细细烹了,沏出一盏色泽清透、毫香馥郁的茶汤。连同那碟子杨梅馅儿的甜角黍,一并放去都承盘里。

吃食和花草皆叫宫女们先摆进去,尚盈盈用细笔蘸取胭脂膏子,对镜描了一朵菡萏花钿。轻步踏回殿中时,果见晏绪礼已然起身。

南窗下,晏绪礼披着身燕居袍子,正垂眸倚在炕桌边上,一手支颐,一手翻看什么东西。

夏日天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恰好落在皇帝肩头,为他镀上层柔和金边儿,恍若神祇。

尚盈盈心头软塌塌的,不由悄步挪近前。

正要福身行礼时,尚盈盈不经意间扫见,晏绪礼手中翻动之物,竟是几张习字的宣纸。

这几日闲来无事,她照着御笔亲书的字帖,倒是认真临摹过。可那一沓纸上,写得好的固然有。但涂抹坏了、或是自个儿瞎写着玩儿的也不少,甚至还有几笔不甚雅观的画作……

尚盈盈脸上霎时有些发烫,眼神儿不禁四下乱瞟,又赶忙半倚在晏绪礼肩上,阻止他继续往后翻:

“皇上,嫔妾给您绣了枚香囊,您瞧瞧合不合意?”

晏绪礼诧异一瞧,只见尚盈盈手中当真捧着枚香囊,针脚细密,绝非一朝一夕便能绣成。

原是心有灵犀,他今日方讨要,尚盈盈却早已有准备。

晏绪礼伸手接过,口中不吝夸奖,却忽而从蜀葵清供旁边,摸出把錾金剪子。

尚盈盈本就心虚,见状骇得直往后仰,心道皇帝已瞧见她的乱画,竟气得要扎死她?

“好盈盈,青丝借朕一缕。”

晏绪礼温柔哄着尚盈盈,从她发髻边捻出细细一缕,小心裁下后,珍而重之地塞进香囊里。

闹了半天,原是误会一场。尚盈盈心头那点子虚怯登时散了七七八八,默默回过神来。

趁着晏绪礼把玩香囊,尚盈盈悄冥冥地伸出手,想把那叠子宣纸收起来。

可晏绪礼竟夸她夸得上瘾,此刻哪里肯依?立马捉住尚盈盈的指尖,连带着尚盈盈的字一同褒赞起来:

“朕瞧着,盈盈这字儿是愈写愈好,风骨初显。”

说着,晏绪礼饶有兴致地翻弄那沓宣纸,冷不防地抽出最底下的一张。

晏绪礼原意是想取出最好的来细瞧,谁承想那最底下压着的宣纸上,竟画着一只伸头探脑、憨态可掬的大王八!

尚盈盈脑海中“轰”地一声,目露惊恐地想去拦,却终究胳膊拗不过大腿,那只墨乌龟已全然落在晏绪礼眼底。

晏绪礼垂眸看过来时,尚盈盈只恨没有地洞让她钻进去。她压根儿不敢瞧晏绪礼是何神情,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把脸埋得严严实实,只当自个儿是只鹌鹑精。

晏绪礼先是一愣,随即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又强自压下。他微眯起桃花眼,又将那王八细细打量一番,顿时啼笑皆非。

要知道能把王八背壳画这么圆,倒也算是天分。

晏绪礼伸出两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尚盈盈的后颈皮,愣是把她从自个儿怀里给揪了出来。

“盈盈,跟朕解释解释,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晏绪礼晃了晃把那张画着王八的宣纸,见尚盈盈拼命低头,索性怼到她眼皮子底下,磨牙问道:

“嗯?背地里编排朕呢?”

尚盈盈哪里还敢抬眼,只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声若蚊蚋地嗫嚅:“嫔妾……嫔妾哪儿敢呀?”

“是嫔妾昨儿晚上贪杯,不小心吃多了荷花清酒,这才手底下没轻没重,胡乱涂画的。”

尚盈盈立马开始四处寻借口,卖乖讨巧地补上一句:

“嫔妾清醒后深悔自己胡闹,原想着今儿一早就着人拿去烧了,省得污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