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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姝色(147)

作者: 野梨 阅读记录

小心护送尚盈盈到马匹前,晏绪礼亲自抱她上马,声音温柔又愧疚:

“乖,先同顾嫔回去,在帐篷里等朕。”

尚盈盈抿紧唇瓣,什么都没说,只重重点头,狠心勒转马首,随扈从们远去。

待尚盈盈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晏绪礼周身气势骤变。哪还有半分柔情缱绻、低声哄人的模样儿?

皇帝眼神狠戾森寒,宛如杀神在世。

再不必掩藏骨子里的凛冽杀伐,晏绪礼扎紧衣袖,断然喝令: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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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尚盈盈强按下心头翻涌的忧惧,从晏绪礼身上分开心神。

尚盈盈侧过头,看向身侧神情警惕的顾令漪,轻声道了一句:

“多谢县主。”

顾令漪执缰的手顿时一滞,同样偏头看向尚盈盈。

见尚盈盈朝自己弯眼一笑,顾令漪戒备的眸光也不禁软和下来,唇角微挑:

“举手之劳,宜妹妹客气。”

待重新目视前方时,顾令漪脖颈线条已放松许多,显然心中愉悦:

“比起‘娘娘’,我倒的确更听得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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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的梆子穿透风雪,康王帐前的火把早已熄灭,只余烧焦烟灰,混着血腥气在朔风中扭曲消散。

尚盈盈不顾危险,定要守在行营大帐里,苦等晏绪礼凯旋。

帐外铁甲碰撞声时远时近,尚盈盈坐立难安,指尖死死绞着被雪水浸透的貂裘,每一次响动都叫她脊背绷紧。

值夜的铜漏刻凝了冰,水滴声愈来愈缓。

忽然帐外传来战马嘶鸣,尚盈盈赶忙撂下貂裘,单衣扑到毡门前。

先见得几个侍卫在雪地里拖运箭囊,牛皮箭袋刮过冻土,发出闷闷的动静。

尚盈盈攥着帘子踮脚张望,终于自影影绰绰中,望见眉睫凝霜的晏绪礼。

“万岁爷!”

尚盈盈哪儿还忍得住,当即提起裙裾奔出帐门,绣鞋陷进半尺深的雪窝里,也浑然不觉。

晏绪礼正攒眉与顾绥商议,闻声急忙抬眼,便见一抹丁香色身影,跌跌撞撞朝自己扑来。

当即抬手止住话头,晏绪礼呼吸顿促,玄狐大氅在雪地里旋出墨浪,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又胡闹!”晏绪礼状似凶狠地呵斥,实则将尚盈盈护进怀里时,比捧个琉璃珠子还小心。

怕碰着晏绪礼伤处,尚盈盈倔强地从他怀里逃开,却又像个小雀似的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帝妃滚卷在一处往帐里走,嘴里却都不饶人,急切地互相数落,委实是关心则乱。

顾绥瞧着二人背影,不由轻笑出声,而后连忙抬指,蹭了蹭鼻尖落雪。

至于笑声有没有被北风卷走,都不甚打紧,横竖万岁爷此刻眼里,只剩下宜婕妤一个。

瞧见前头垂落的帐帘,顾绥猜着皇帝是不会再出来露面,不由深深呵出一口白气,须臾间便凝作冰霜。

摘下冷湿的麂皮手套,顾绥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转身往自家营帐走去,忖摸着快同媳妇报个平安信儿。

兴许她早已备下滚烫姜汤,也正翘首盼望夫君归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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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惊魂过后,晏绪礼立马着人去查,终是从马倌嘴里撬出实话。果是康王指使人将醉马草研成细末,混在御厩苜蓿料里,又命心腹提着马尿,专往那黑桦林子深处泼洒。两下里凑成个杀局,端的歹毒。

康王党羽早在皇帝心头簿子上挂了号,如今谋逆实据在手,朱笔一勾便是血流成河。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捂紧脑袋上的乌纱帽,甭说替康王求情,自个儿都不知该如何向皇帝献忠才好。

未免众人惊惶,皇帝携妃惊马坠车一节,只隐去不提。当夜救驾的顾家亲兵皆闭紧嘴巴,太医署记档也仅道“圣躬微恙”。

此番擒拿康王,嘉毅王府出力不小。晏绪礼不吝嘉奖,立下恩旨,允顾氏王爵世袭罔替,永不降等。就连宫里的顾嫔,也格外赐封号为“英”,同膺荣光。

前朝后宫的纷纷乱乱,尚盈盈无暇顾及。每日早晚,总要携着金疮药进御帐。御帐里炭火烧得极旺,她是为数不多知晓皇帝受伤之人,自然便比旁人多出一重汗津津的差事。

水盆里热气氤氲,尚盈盈跪坐在暖炕上,将素纱巾子浸透拧干。

她指尖抖了几抖,方敢去解晏绪礼臂上扎缚的绦带。血痂将衣料轻微黏住,只得用银剪沿着伤口轮廓细细铰开。

瞧清晏绪礼臂上翻卷的皮肉,尚盈盈倒先红了眼眶,忙用玉挑子蘸取药膏,薄敷上去。

甭管尚盈盈手下是轻是重,晏绪礼始终一声不吭,只爱怜地垂眼,紧盯着尚盈盈打量。

见她吸鼻子抽泣,晏绪礼死命绷直唇角。实在忍不住想笑,便赶忙滚动喉结,将目光拨开。

无他,只是尚盈盈这模样儿,也忒可爱了些。

待上罢药,晏绪礼自己套上衣袖,语气宠溺地笑话她:“都多少日了,怎的还这般没出息?”

尚盈盈嗔瞪晏绪礼一眼,从鼻尖里哼哼两声,更像

只被踩了尾巴的雪貂,竖着毛又舍不得真咬。

“盈盈,明儿咱们便要回宫里去了。”

见尚盈盈要下榻去,晏绪礼赶忙从身后圈住她,贴在她颈窝里呢喃:

“好不容易在外头住一回,朕还是想同你……”

莽原上的野兽腥气,混着怀中人发间幽香,直往骨头缝儿里钻。勾得晏绪礼几欲扯下君子皮,袒露出藏在骨血深处的野性躁动。

尚盈盈听罢,脖颈顿时泛起薄红,忙偏头躲开他灼热鼻息:“万岁爷,您这伤口才结的薄痂呢……近来就甭用劲儿了,回头又崩裂渗血,嫔妾可不知怎么答兑御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