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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姝色(30)

作者: 野梨 阅读记录

没跟那只埋脑袋的小鸵鸟计较,晏绪礼思绪转回皇后身上,沉吟半晌,暗自提醒道:

“平日少去后宫走动。”

“奴婢省得规矩,绝不敢出去乱逛。”尚盈盈连忙应声,而后欲言又止,“只是……”

见玉芙吞吞吐吐,晏绪礼掀了掀眼皮,催促她快些说下去。

“只是您能不能别总命奴婢出去拦人?”尚盈盈抬头瞄了皇帝一眼,小声恳求,“娘娘们日日求您不见,恐怕都要恨死奴婢了。”

“你倒放肆。”

晏绪礼冷睬玉芙一眼,却在她仓皇欲跪时,伸腿挡在她膝前,将人架在原地。

“食君之禄,不该替君分忧?”

拈来句玉芙自己说过的话,晏绪礼气定神闲地反问回去。

膝盖骨忽然抵上皇帝的腿,尚盈盈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子答话:

“奴婢不敢躲懒,只是想着办些旁的差事,兴许更能替主子爷尽心效力。”

难得听玉芙跟自己提要求,晏绪礼本可以直接应下,但他素来黑心肝,偏要消遣她两句。

“旁的差事……”

晏绪礼眸光一瞥,轻飘飘地游弋过尚盈盈脸庞:

“譬如在朕宫中遍地栽花?”

浑身好似被浮浪拍过,尚盈盈不自觉地抿起唇瓣,憋得耳根发烫:

“回主子爷的话,奴婢只是想种些兰花。如此恰与殿前那株丹桂相配,取‘兰桂腾芳’之意。摆在后殿槛窗下,定能保佑您子孙兴旺。”

晏绪礼听罢,垂眼轻笑一声:“神神叨叨的。”

“你既喜欢,那便栽吧。”

不等尚盈盈作何反应,晏绪礼以笔尖点了点朱砂砚台,淡然吩咐:

“研墨。”

-

日昳之初,衍秀宫里暖香缭绕。天光透过石榴花藻井下的窗棂,映得满室生辉。

瞧着衾被里呼呼熟睡的婴孩,文妃眉眼间尽是温柔,抬手轻轻推晃摇篮,又忍不住用指腹碰了碰大皇子脸蛋儿。

文妃为同孩子亲近,连养成水葱似的指甲,都毫不犹豫地悉数铰去,显然爱极了这四五个月大的小人儿。

听得门槛上传来细微响动,文蘅偏眸一看,只见是贴身宫女芳竹。

悄声从摇车旁起身,文蘅朝站在一旁的乳母使个眼色,命她好生照顾大皇子。

隔扇门外,芳竹端着朱漆托盘,上头摆着一碗热气袅袅的养心归元汤。

“娘娘,该用汤药了。”芳竹微微屈膝。

文妃自幼身弱,在家中时便每日服用这养神汤,只盼能固本培元,滋养心血。

从芳竹手中接过药碗,文蘅眉头未皱,便一饮而尽。芳竹连忙递上蜜饯,文蘅却摆摆手,只用帕子拭了拭唇角。

“这些日子有大皇子陪伴,奴婢瞧着娘娘比往常高兴不少,连面色都红润有光呢。”芳竹扶着文妃,缓步往寝殿里走,还忍不住心里欢喜。

“每日只要一见着宥儿,本宫便觉得什么烦心事都没了,为他拼上性命都是值得的。”文蘅歪身儿倚在贵妃榻上,轻声吁叹。

“是。娘娘深谋远虑,花的心血比谁都多,这大皇子便合该是咱们的。”

拨散开榻前的软烟罗花帐,芳竹回身陪坐在脚踏

上,不由掩唇窃笑:

“皇后还想坐享其成,白捡一个儿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文蘅看了芳竹一眼,唇角微挑:

“她们主仆俩儿反目,自己窝里斗起来,同本宫可不相干。”

芳竹笑得见牙不见眼,顺着文妃的意思,连声说“正是如此”。

“倘若皇上肯把大皇子记在您名下,那便更好了。”

眼下文妃只担个养母名头,芳竹不禁略感遗憾。如若真能记来名下,等皇子日后有了大出息,自家娘娘就是正儿八经的西宫皇太后,不必再有后头那些啰嗦事儿。

文蘅闻言笑容微敛,断然摇首:

“皇上是急于要个后嗣,断了他那些亲王兄弟的念想。但这皇子,决不会是我们几个所出。”

“贵太妃的兄弟握着都察院,太皇太后的侄子更是当朝首辅。她们如今虽都称自己不管事儿,可谁又能说得准以后呢?”

文蘅抚过襟边平金银绣菊纹,徐徐说道:

“上头的轻易动不得,下头若再添个外家强势的皇子,皇上岂不是夹在当中,擎等着被两面油煎?”

“当初把我们全晾去一边儿,独独收了皇后的婢女伺候,左不过是这个缘由。”

忆起虞嫔前日同她禀的趣事,文蘅讥笑一声:

“柳濯月还指望日后能侍寝生养呢,做她的春秋大梦。”

近来柳濯月晋位贵妃,父亲又荣升从一品左军都督同知,可把她展扬得够呛。殊不知皇帝大肆犒赏拥立功臣,不过是将面子功夫做足,至于里子好不好看,那就甭费心琢磨了。

芳竹听罢,这才恍然大悟。倘若皇后能安分不作死,皇上虽未必同她生儿育女,却仍会万事先紧着嫡妻。至少勤妃的孩子,天生就会偏向皇后。

幸好娘娘棋高一着,把这事从根儿上搅和黄了。人言道“纸包不住火”,杀母之仇即便能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

“怪不得皇后之前抬举玉芙,奴婢本以为她要在皇上跟前扮贤德。如今想来,怕是又盯上了那宫女的肚子。”芳竹暗自警惕道。

如今明面上的证据,皆是皇后害死了勤妃,皇上定然不肯叫她抚养大皇子。但若旁人再生出一个呢?时日一久,皇上念起夫妻旧情,说不定就愿意原谅皇后了。

“自然。”文蘅疲乏合眼,轻哂道,“皇后已经不中用了,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可不就得借旁人的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