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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姝色(33)

作者: 野梨 阅读记录

尽管杏书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尚盈盈却始终将信将疑,只道从前种种都是正常侍奉主子罢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此事是真的,她又有什么法子躲避呢?如若皇帝当真是个处心积虑的猎人,那他无疑手段高超,又耐性极佳。

究竟这一切皆为臆想揣测,还是皇帝有意同她暧昧不清,仅凭当下而言,尚盈盈自觉无从分辨。

今日皇帝身上是一件月色常服,对开襟儿的袍子,按说很容易便能脱解下来。

可尚盈盈微一晃神的工夫,竟不小心绕错了衣上系带。意识到走神后,尚盈盈急忙回转思绪,面上不动声色,手中却在重拆补救,只盼晏绪礼并未发现。

正当尚盈盈暗自祈祷时,左耳垂上忽地酥热一下:

“玉芙。”

尚盈盈身子顿时僵住,心中却愣愣地反应过来,是皇帝的气息悄然洒在她耳畔。

怠垂着一双幽邃桃花眼,晏绪礼微微俯身靠近,冷不防地问道:

“顺走朕的帕子又不还,你是打算昧下了?”

第17章 你得绣条新帕子还朕。

尚盈盈陡然一惊,心中暗道:糟了!

那方御帕早已交给杏书,随意混去了帕子堆里。此刻皇帝当面朝她索要,她如何能拿得出来?

打量着尚盈盈神色有异,晏绪礼眼眸黑沉,语气危险地发问:

“你扔了?”

一听这话,尚盈盈赶忙否认:“主子爷明鉴,奴婢断断不敢。”

明黄御用之物,在宫中何其显眼,她岂敢胡乱处置?只是御帕日日都会补上新的,脏污后便会立刻更换,通常不会再用第二次。

没成想过去这么久,皇帝竟能记得清楚,还要亲自同她要回去。

顶着皇帝天威凛然的垂视,尚盈盈眼神躲闪,下意识瞥向仍在殿中的来寿等人。踌躇中又显出几分难为情,不愿立时张口,盼着能独自同皇帝交代。

晏绪礼分明瞧得清楚,此刻却恍若未觉似的,自顾自地从来寿那儿接过燕居袍子,随意披在身上。

敏锐察觉到皇帝在晾着她,尚盈盈心慌缭乱,懵然如堕五里雾中。她才侍奉到一半,主子爷忽然不理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忆起哪个乌七八糟的哄人法子,尚盈盈死马当成活马医,挪着小步近前。

见皇帝燕居袍系带仍散着,尚盈盈便颤巍巍地伸指牵起,飞快翻绕几下,大胆又娴熟地为皇帝结了个扣子。

而晏绪礼站在原处,只展臂任她施为,竟没有半声呵止。对这种温柔迂回的赔罪,好似十分受用。

原来用不着金铁相碰,只须软绸子缠上尚方剑,火星子便都湮灭在了红尘香土里,无声无息。

见尚盈盈肯扮出服帖样子,晏绪礼意味不明地哼笑,终究是遂了她心意,抬手挥退众人。

末后,晏绪礼又呢喃自语:

“忒惯着你了。”

待到宫人皆鱼贯而出,一股难言的微妙感,忽自殿中升腾起来。尚盈盈呼吸渐促,心在腔子里扑腾个不停。

既被堵在绣屏前无路可逃,尚盈盈只得垂下脑袋,软声解释了一番那帕子的去处。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

几乎细不可闻,端的是心虚。

晏绪礼耐心听罢,立马扬起剑眉:

“用过一回的帕子,又冒充簇新的呈上来。先不说旁人,只你这存心糊弄朕的,该当何罪?”

尚盈盈闻言,竟顾不得畏惧罪责,反倒先松了一口气。

杏书之前还说万岁爷与她如何如何,如今看来,分明是胡说八道。

万岁爷如若真对她另眼相待,又怎么会为了条帕子,这般……这般……小发雷霆?

尚盈盈在心里搜刮着词儿,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十分合适的。

哪知她这厢还在暗自庆幸,晏绪礼却又淡淡发话:

“你得给朕绣条新的。”

尚盈盈怔在原地,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来,遽然浇透她心肺。

——命她绣帕子又算什么?

尚盈盈倒还宁愿挨罚呢,皇帝愈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纵容态度,她心里便愈禁不住要犯嘀咕。

见皇帝拂袖转身,尚盈盈忙迈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内殿。

“启禀万岁爷,奴婢的女红着实一般。绣出来的帕子经不得细看,呈来恐怕会污了您尊眼。”

尚盈盈这话倒也不全是推脱,而是在专管针线的宫女面前,她的女红确实算不上顶好,也绣不出什么精致奇巧的花样儿。

晏绪礼阔步行至软榻边,掀袍落座,目光瞥去尚盈盈身上。

只见尚盈盈总算换下了老样子,今日穿的这件新宫裙,正是用孔雀绿云缎裁成。

随着月令更移,尚盈盈袖口边上的花纹,也换作了八月令主桂花。金蕊只如米粒大小,却仍以细密珠丝,一针一线地描绣出来。

晏绪礼伸指将那截儿衣袖捻来,拆穿她道:

“这不是绣得挺好?”

尚盈盈这几日来了月信,本就有些腰酸腿软。

倏然被皇帝拉扯,尚盈盈竟没站稳,身子趔趄着往前扑去,“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可把两个人都惊着了。

晏绪礼不禁错愕,垂眸瞧着跪在他腿边的尚盈盈。

怔忡之余,晏绪礼不自然地搓了搓指腹,心中狐疑道:他方才好像没用力?

而尚盈盈揉着膝盖跪坐起来,瞧清近在咫尺的龙靴,简直羞窘得要命,恨不能当场厥过去,就此不省人事算了。

红云蓦地爬上尚盈盈脸颊,她看上去却不如往日那般娇妍,反倒更衬得唇白似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