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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姝色(91)

作者: 野梨 阅读记录

杏书转回来压着嗓子,发问道:“才人是有什么体己话儿?”

尚盈盈微微颔首,回榻里坐下,这才轻声说:“杏书姐姐,有桩事儿我琢磨了一宿,总觉着蹊跷……”

随后,尚盈盈便把家里妹妹遭人陷害、娘亲奔来求救,还有那袋打了水漂的金子,一五一十说了。

杏书听得眉头拧成个疙瘩,不禁咂舌:天爷哟,尚盈盈之前还没正经承宠呢,家里便遭了这么大难。

“才人放心,”杏书赶紧宽慰,“有万岁爷在,保准儿能放二姑娘出来,您可千万别着急上火……”

“我倒不担心这个,”尚盈盈摇首道,“只是觉得这事儿透着邪乎。”

“姐姐你说,那可是实打实的一袋金锭子,就算县太爷和崔家再贪,也该满意了不是?怎么送去衙门里,就跟石沉大海一般?”尚盈盈捻指沉吟,说起来还不禁肉疼呢。

“既不图财,那便是图人呗。”杏书立马接道,“才人瞧这祸事,是因您牵扯出来的?”

尚盈盈抿唇思忖,终是说了同文妃的过节,与杏书一同盘道:“当日文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叫我离开。后来我放信儿要去尚仪局,她大抵是被我稳住了,按理说不该再费心害我。”

“更何况眼下这情形,倒像是有人故意拿家里事儿绊着,逼我非得争宠不可……”

虽说时机不大对,但杏书还是不禁感叹:“您昨夜和万岁爷做那档子事儿,竟还有工夫想这许多,看来万岁爷还是留情了呀。”

这话儿一说出口,自然遭尚盈盈羞瞪。杏书掩唇轻咳,见她心中似乎有谱儿,便问道:“您自个儿想着,应当是谁的手笔?”

想起文妃曾言勤妃家破人亡之事,尚盈盈抿唇犹豫,终是用气音儿说道:“若论这雷霆手段,倒像是坤仪宫那位。”

“可她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图什么呢?”尚盈盈百思不得其解。

眼瞅着明日便要去拜见傅皇后,尚盈盈心中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皇后究竟意欲何为?

“人有三寸气在,便会有所求。就是那泥塑的菩萨,还要个金身供奉呢。”

杏书倒觉着有可能,便续下去猜道:

“后宫女子所求,左不过恩宠与子嗣。恩宠她自不必争,如此算来,中宫无子,兴许是块儿心病?”

尚盈盈双眸一亮,心底猛然抓住个念头,说出口又有些毛骨悚然:

“杏书姐姐,主子娘娘会不会是……不能生养了?”

如此便能解释,皇后为何对勤妃恨至如斯地步,又为何非要逼尚盈盈侍寝,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赏银示好。

杏书听罢,顿时吓了一大跳。她从前侍奉先帝宠妃,自然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对于东宫里的事儿,倒也略有耳闻。此刻她忙绞尽脑汁,替尚盈盈搜罗些蛛丝马迹。

“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杏书忽然想起什么,默默吞咽道:

“皇后娘娘做太子妃那会儿,曾生过一场大病,无端将养了好几个月。后来先帝爷龙驭宾天,她这才露面出来主事。我远远瞧见过一回,只觉她通身气派虽还在,眼睛里却没神儿似的,就像个内里掏空的纸人儿。”

这好像更能佐证尚盈盈的猜测,但凡此种种,都只是从文妃话里拼凑出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

尚盈盈苦恼地揉揉眉心,叹道:“咱们冷眼瞧着,文妃不还是皇后的人么?”

“若是如今一个要捧我,一个却要踩我,想来她俩之间的关系,并非明面上那样简单,里头估计还有弯弯绕绕。”

“既有当太后的机会在眼前,谁会甘心做个太妃呢?”杏书轻声说道,“而一枝独秀,更好过两宫并尊。”

尚盈盈默然垂睫,胡乱将水青披帛往臂弯里一挽,盘算着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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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有杏书陪着,尚盈盈便惦记往流萤小筑里打个转儿。

刚跨过门槛,就觉着这地界儿清幽得紧。窗外几丛翠竹影影绰绰,筛下来的天光跟揉了金粉似的,软软铺在黛砖地上。屋里已拾掇得窗明几净,连个灰点子都找不见。

尚盈盈摸了摸榻上玉竹簟席,凉丝丝的还挺受用。正要落座歇歇腿,忽听得外头珠帘子轻碰,打眼瞧去,竟是酌兰寻她进来。

酌兰规规矩矩道个万福,声音清脆讨喜:

“奴婢给才人主子请安,才人万福。”

尚盈盈不禁莞尔,忙伸手扶酌兰一把:

“快起来说话。”

正要问来意,却见酌兰一双杏眼亮得像琉璃灯盏,开门见山地恳求道:

“好主子,奴婢想跟着您当差。”

尚盈盈被这话逗笑,拉着酌兰到自己跟前,轻点她鼻尖道:

“你这丫头莫不是糊涂油蒙了心?御前差事可有多少人眼红呢,你倒要往我这火坑里跳?”

“何况你若跟了我,万岁爷跟前儿又要谁伺候去?”

她自个儿前路如何,眼下尚还两说,又怎好拉酌兰进来蹚这浑水?伺候皇帝那是天大的风光,跟着她这刚承宠、根基未稳的小才人,前途未卜先甭提,还指不定要受多少闲气呢。

酌兰一梗脖子,顺势蹲在尚盈盈身前,仰脸儿说:“万岁爷跟前伺候的人乌泱泱一大片,哪里就缺奴婢这号人了?倒是您这儿孤孤单单的,奴婢实在放心不下。”

尚盈盈目光沉静地望着酌兰,轻声问道:

“你若当真铁了心要跟我走,那太皇太后那边,你又预备着如何开交?”

酌兰听罢,一脸的迷茫不解:

“这跟老祖宗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