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 老爷子下午到幼儿园的时间也渐渐少了。
偶尔来幼儿园中,有时候会看着青黛,扶光,或者她出神。喻宝园隐约能觉察些许变化,但她不知道怎么问,老爷子也没提起。
只是越来越喜欢同她下棋。
她知晓老爷子心里藏了事情,越是举棋不定, 越喜欢对弈,从对弈中抽丝剥茧。
晨间老爷子就入宫早朝, 听邱岁说, 老爷子有事, 一直都没有回府。
她翌日就要走,黄昏前后,椿萱和六起、小九帮她整理东西,老爷子还没回府, 不像老爷子作风。
老爷子应当是被何事拖住了, 但转头, 又在苑中见到老爷子。
喻宝园意外,但更意外的是, 老爷子眉头皱紧,她从中读出了老爷子特有的紧张。
所以她才近乎第一时间想到,是陆衍出事了……
喻宝园来不及朝老爷子问起,既老爷子之后,傅叔后脚也来了春酲苑。
老爷子看向傅叔的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犀利。
喻宝园知晓老爷子在等傅叔的消息。
果然,傅叔没有避讳她在,只是明显暗沉的脸色里,眸间也似落入深渊冰窖一般,低声同老爷子道,“老爷子,确认过,人已经死了……”
听到傅叔口中这一句,喻宝园心跳似骤停一般整个人都僵在原处。
老爷子看向傅叔的眼神也仿佛淬了怒意。
喻宝园当然知晓这股故意不是冲着傅叔的。很快,喻宝园也从手脚冰冷,脑海中嗡嗡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冷静想,傅叔口中确认过已经死了的人,应该不是陆衍。
如果是陆衍,老爷子和傅叔都不该是这幅表情……
喻宝园心跳在倏然漏了几拍后重新接上,但还带着心有余悸。
“什么时候的事?”老爷子问起。
傅叔沉声,“秦朝晖死后。”
喻宝园愣住。
朝中之事,他或多或少听了一些,秦朝晖的死讯传回西秦,是他们还在蓝城时候的事。
是去年八.九月。
陆衍是正月初一就离京了,这中间,至少有三个月时间……
喻宝园都能想到,老爷子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老爷子眸间才有怒意。
“燕韩隐瞒了昀王的死讯,只告诉西秦,怕秦朝晖的死引起骚乱,为了东宫和二殿下的安危,要东宫和二殿下暂留燕韩,待燕韩国中使臣来接。燕韩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等世子到了燕韩京中才觉察不对。”
听到这里,喻宝园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隐瞒死讯,密不透风,陆衍到了觉察不对……
就算她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单听这几个词凑在一起,就让人不寒而栗。
燕韩远在千里之外,陆衍即便觉察不对,能将消息送回西秦国中已经是极限。
喻宝园忽然明白老爷子为何会面如死灰。
眼下,无疑于将老爷子架在火上烤。
“让在时来一趟府中,记住,不要让人发现。”老爷子说完,傅叔应声去做。
在时是安叔叔的字。
老爷子要连夜见安叔叔,燕韩这处的事不仅棘手,而且牵连甚广。
喻宝园安静站在一侧,看着老爷子接连吩咐傅叔,邱岁,亭子,还有大东,大西。
喻宝园没敢出声打断,或者询问老爷子具体。
老爷子来找她,一定是有话要同她说;但眼下,老爷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一一交待和安排。
等所有的事都吩咐妥当,老爷子才看向她,“宝园,爷爷有事要同你说。”
喻宝园点头。
外阁间,老爷子秉去左右。
喻宝园知晓此事严重。
“宝园,陆衍有没有同你说起他出使燕韩的始末?”老爷子开门见山。
喻宝园果断摇头。
时间紧迫,便不在模棱两可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老爷子点头,也不准备再问旁的,直截了当道,“西秦与燕韩毗邻,有过关系好到结亲,子嗣血脉同出的时候;也有时过境迁,边境摩擦,时局微妙的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事放在临近诸国亦然。国中波澜诡谲,国土之外虎视眈眈,西秦与燕韩之间的关系在亲疏之间仿佛横跳,尤其是天家登基之后的早几年间,西秦同燕韩之间的关系,近乎到了暗潮涌动,可知其中缘由?”
喻宝园摇头。
老爷子接着道,“简而言之,在天家之前,先帝身上尚且还留有燕韩血脉,但在天家这里起,已经同燕韩没有关系了。”
喻宝园倏然会意。
有血脉关系,尚且如履薄冰;如今换了一朝天子,连这层血脉关系都没了,所以关系降到冰点。
老爷子知晓她听懂了,遂继续,“这个时候,西秦国中出了一个叫秦朝晖的朝臣,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在天家和燕韩国君之间游说,从两国当年联姻后,相互背后,使得当时西秦和燕韩国力一跃而起,说到后来联盟渐渐消失,两国之间共同利益受损,使得西秦和燕韩在祖宗积攒起来的福祉之后逐渐衰落,走向双输,所以,秦朝晖拼命促使西秦和燕韩重回早前的关系,建立利益共同体。尽管朝中很多人反对,但是秦朝晖说动了天家和燕韩国君。作为相互背书,双方互遣质子。西秦送去的是二皇子,燕韩送来了昀王。”
昀王这个名字出现了,喻宝园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傅叔是那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