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点到为止。
但听到此处,宁帝再次笑了起来,“有意思。所以,秦朝晖是秦朝晖,也不是秦朝晖。”
陆衍也笑了笑。
除开朝中和京中这些纷繁复杂,有时候同宁帝在一处,他能想到很多东西。
或者说,宁帝也会点他,让他想到很多东西。
两人脚步继续未停,但不知不觉间,好像又登上了一处空旷之处,眼前的景色在山间的空旷支出陡然一变,忽然豁然开朗起来,充满了巍峨与震撼。
宁帝停下脚步,陆衍也跟停下。
两人一道往观山栈道上走去。
宁帝双手撑在观山的栈道的栏杆上,俯瞰高山之下,滚滚江水往东而去,是在西秦国中看不到的风景。
陆衍就站在宁帝一旁,两人一道看了许久。
宁帝心中释然,“早前有人带朕来过这里,看这里的风景,同朕说了许多话;朕今日带你来这里,希望在这里说的所有话,你日后都会记得。”
第253章 不易
他日后都会记得?
陆衍微微蹙眉, 越发听不懂宁帝的意思。
而崇山峻岭间,山风呼啸,穿梭于巍峨之间,江水拍击两岸, 如同历史的潮声, 层层盖在岩石痕迹上。
“朕要同你说的, 是一件燕韩国中的旧事, 过去许多年了, 早就无从考证,兴许是真,也兴许是假,但国中一直如此流传,仍津津乐道,不知你可有听过?”
宁帝说完,轻叹一声, “燕韩的国土,在几百年前险些一分为二。”
宁帝的目光看向他, 陆衍摇头, “不曾。”
他对燕韩的历史并不熟悉, 宁帝口中燕韩国土险些一分为二的事,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见他摇头,宁帝继续道,“当时燕韩的君王谋逆上位, 手段残暴, 残害无数朝臣, 百姓流离失所,遍地流民, 国中饿死之骨比比皆是,百姓苦其久矣,但奈何兵权在握,各地起义,甚至诸侯都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最后,是前朝遗孤晋帝称帝,带领诸侯与驻军推翻了逆贼。但起初,晋帝的势力并非如此,很多诸侯和军中都在隔火观望。这些世家诸侯要跟随真的,是能赢的,成王败寇,谁都不会拿族中的百年基业做赌注,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旁人眼中的晋帝并不是一定能赢,所以模棱两可,既忌惮贼寇的势力,也忌惮如果真被晋帝推翻了贼寇,他们没有跟随会如何,所以一直摇摆不定,这场仗打了数年之久。”
这一段燕韩旧事,陆衍是一无所知。
但从宁帝口中说起,却又合情合理。
不止燕韩,如今西秦国中也是如此。
当时辰王叛乱,朝中有半数都是挺辰王的人,各路驻军是不是要入京擒贼也一样模棱两可。
成王败寇。
如果谁都没有入京,辰王坐稳了天子之位,那他们再入京就是贼寇,叛贼;但辰王如果没有坐稳天子之位,他们不入京,又成了辰王逆党,恐遭口诛笔伐,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所以驻军入京,即便发兵,也没有人会轻轻松松做第一个扣响京中大门的人。
但老爷子第一个扣响了京中大门。
而后驻军纷纷云集响应。
如果没有老爷子,换了任何一个人,西秦国中兴许已经易主。
辰王也坐实了他的天子之位。
但老爷子在,便等同于灯塔在。
驻军会追随老爷子,因为他们相信老爷子能平定辰王之乱,所以谁都不愿落下,就这样,辰王之乱结束在老爷子带兵回京里。
宁帝口中的虽是燕韩,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有一个像老爷子一样的人肯站在晋帝这边,天下的诸侯,边关的将领,甚至国中的世家和名流才会云集响应,纷纷站到晋帝这边。
所以,燕韩当时应当也有这样一个人。
他站出来,燕韩这场数年的乱世才告一段落。
宁帝问他,他便如实说出所想。
即便他对燕韩的过往,尤其是几百年前的过往并不了解,但诚如先前所说,以史为鉴,有些东西总是相通的。
听陆衍说完,宁帝再次嘴角扬起。
不置可否,却继续道,“当时晋帝在北,南边有敬平侯。”
敬平侯?
陆衍有些许印象。
敬平侯,那不是后来的……
陆衍诧异。
宁帝颔首,“对,敬平侯正是先祖。”
果然,陆衍猜得不错。
既然晋帝已经称帝,敬平侯也助晋帝剿灭了乱贼,终于平息了燕韩国中的乱世,那燕韩的皇位怎么会是陈家的?
是敬平侯在乱贼剿灭之后,又灭了晋帝?
陆衍不解。
宁帝又笑了笑,继续道,“当时晋帝在北,敬平侯在南,论势力,论威望,敬平侯都可以取而代之;而晋帝是前朝正统,也有支持和追随者。一山不容二虎,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所以乱贼一除,背后的矛盾就渐渐浮出水面。追随晋帝和追随敬平侯的人都有,敬平侯但凡有一丝想取而代之的念头,当时的燕韩只会在面临一场旷日持久的乱世之争。要么晋帝,要么敬平侯,国中都清楚。”
陆衍看他,“后来呢?”
一个是年轻帝王,手下有一个功高盖主,人人追随的敬平侯;另一个更有城府手段,自己威望,手中的势力都远胜于晋帝。
这样两个人如果真的争起燕韩君主这个位置,恐怕比早前还要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