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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马车到了行宫门口,有禁军和内侍官上前。
见是平远王府的马车,禁军和内侍官都恭敬行礼,简单盘查两句,也没有上马车的意思。
行宫与宫中不同,宫中可以直接坐马车到中宫门,但在行宫宫门处,就要下马车步行入内。
大东驾车,只能到这里。
喻宝园和赵子怀一道下了马车,大东朝喻宝园拱手。
喻宝园颔首。
内侍官领了喻宝园和赵子怀一道入内,小九和亭子跟在身后,不知是不是有意,小九明显觉得内侍官余光多瞥了他和亭子几眼。
内侍官一面留意亭子和小九,一面朝喻宝园道,“世子和宝园公子刚到安城,可能还不知晓,近来天家病了,太医一直守着,今日怕是见不着陛下,娘娘在。”
喻宝园关切,“陛下是染风寒了?”
内侍官感叹,“陛下龙体欠安,太医院的大人们看着,小的也没敢多问,只是好些大人来行宫,也都没见上陛下。”
喻宝园一面听着,一面见园林中两队值守的禁军过去。
起初还没什么。
只是忽然,喻宝园拢紧眉头,再朝方才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刀疤脸。
喻宝园想起蓝城时,横在叶大夫脖子上的那把大刀,还有那张她永远不会忘记的狰狞的脸。
喻宝园不由驻足。
对方也明显觉察有目光看向他这处,也跟着驻足,朝这出看过来。
刀疤脸愣了愣,很快想起来喻宝园就是当时在蓝城遇到的那个谁……
至于是谁,他连名字都忘记了,或者说,阿猫阿狗,他根本记不得名字;但他记得蓝城时候。
哦,对了,还有她那小子……
刀疤脸看向小九,顿时来了兴致。
尽管这里是行宫,尽管周遭都是禁军侍卫,尽管对方有内侍官领着,肯定非富即贵,但刀疤脸眼中玩味的笑意还是不留余力的显露。
小九攥紧双手,眼中迸发出怒意。
当时在蓝城,他就……
小九恼意时,身边一双手无比熟悉得摸了摸他的头,将他的头自然而然扭过来,小九顺势看去,是亭子。
看到亭子,小九反应过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保护宝园安全,不是手撕这些人的。
小九果然不再看向对方,喻宝园也收回目光,同内侍官一道离开。
当初蓝城兵变时,混在其中的流匪,如今堂而皇之出现在行宫中,还身着禁军侍卫服……
喻宝园心中肯定惊讶,也骇然。
莫名间,蓝城时的混乱涌入脑海,下意识觉得京中和安城恐怕都不会太平。
又是爷爷和陆衍都不在的时候……
喻宝园攥紧掌心,虽然紧张,也恼意,更害怕,但是她更清楚这种紧张,恼意和害怕如果加诸在青黛和扶光身上的时候。
所以她不能怕,她要代替爷爷和陆衍,护好青黛和扶光。
而对面,刀疤脸一直目送他们几人的背影离开至长廊拐角处。
有意思,刀疤脸嘴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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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凡城几日,陆衍原本应当抵达安全处,眼下却被围追堵截辗转到了危险处。
接连几日的厮杀,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但更疲惫不堪的是,他的行踪暴露,想要杀他的人犹如蝗虫一般,甩掉一个还有一个。
几日下来,失了好些暗卫,八喜等人各个身上都带着伤。
他也狼狈。
早前在凡城外同江老大人分开,暗卫知晓不能再走一处,江老大人不同他一处,安稳的机会便更大些。
“世子,上药。”八喜出生。
陆衍回过神来,八喜剥开衣裳,给他肩膀到后背处上药。
这几日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又是盛夏,伤口很容易感染发脓,但又不可能找大夫看,只能用随身的药。
药撒上的时候,陆衍吃痛。
八喜给他绑上绷带,还是有血迹透过绷带渗出来。
“没事。”陆衍淡声。
八喜知晓,世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苦,即便当时去军中,也不曾被人追到精疲力尽的时候。
“世子……”八喜是担心。
陆衍却比他想象中更沉稳,“舆图给我。”
八喜赶紧照做。
陆衍专注看向舆图,他们原本要走的路已经走不了了,他被逼回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他眼下无论去何处,都危机四伏。
陆衍低着头,这幅舆图他已经看了无数回,但还在反复看,而且每到一处都会继续看。
老爷子说过,不要相信任何奇迹,要信自己,相信最可靠的生机都隐藏在最寻常,最普通的细节里。
燕韩的舆图他还没有吃透,每被人追杀至一处,他都会复盘当初怎么会选这条路,如果换一条路会如何?
这些早前不会去思考的问题,眼下倒逼他步步为营。
要活着离开这里,就没有侥幸。
他过往觉得能侥幸顺利离开,都是回避现实。
不要寄希望于侥幸,不要寄希望于人性,更不要寄希望于自己拿捏不了的东西……
这些,宁帝都曾隐晦告诉过他。
但只有经历过每一步,他才深有感触。
妇人之仁,被人背刺,以及,旁人并不会给他多留生路。
“世子?”八喜提醒声,“时辰差不多了。”
是早前定好的时间,想要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那就每到一处,都不能花那么多时间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