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尽瓦腊心中,或者说,在中宫心中,老爷子是仇人。
这也是为什么中宫即便同姨母交好,却仍然会想尽办法将他和老爷子引到燕韩,通过燕韩和羌亚的手杀掉他和老爷子。
但再中宫心中,喻宝园从小不在平远王府长大,不算平远王府的子弟,再加上中宫同姨母的情谊,所以喻宝园在中宫心中是救赎,对背叛和利用自己最好朋友的救赎,也是对优势,老爷子曾在京中护着她,但族中隔着仇恨,父亲要她取老爷子性命,她必须要这么做的救赎……
所以,喻宝园在中宫心中是不一样的。
从喻宝园回京,中宫看她的目光,中宫对她的爱护,再到行宫时,中宫可以坦白同喻宝园说出自己的谋划,是因为中宫自己的执念,喻宝园必须要加入到她的筹划中来,所以中宫拿定了他和老爷子不在,喻宝园没有主见,好拿捏;却不知道喻宝园看起来没什么心思,只是跟在他和老爷子身后,处处需要他和老爷子照料,其实喻宝园才是最聪明的人精一个。
他都未必知晓喻宝园在眼珠子咕噜噜转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中宫就凭在京中时喻宝园扮猪吃老虎的模样,就断定喻宝园好拿捏,不是中宫应当有的手段。
中宫太想喻宝园站在自己这处,所以放在旁人身上能看到的端倪,放在喻宝园身上,中宫却选择了自欺欺人。否则中宫有能力将东宫,二皇子和他都相继支开,不应当看不住一个喻宝园。
贺常玉的发现,确实让早前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被串到一起。
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邵冕棠轻嘶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听我爹说起过尽瓦腊这一族,但他族中都覆灭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邵冕棠不明白,“族人近乎都已经消亡了,不可能再有余力在羌亚一族东山再起;中宫也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了,难不成想借西秦的国力,替自己一族在羌亚卷土重来?”
邵冕棠是直脑袋,想的更多也是马背上打来打去的道理。
商廷安轻叹,“恐怕远不止如此……”
邵冕棠看他。
商廷安感慨,“尽瓦腊的族人所剩无几,就算在羌亚卷土重来,怕也难逃再次覆灭的悲剧,西秦却不同。如果三殿下登基,那日后西秦皇室就是带有尽瓦腊一族血脉的皇室。西秦本就与羌亚接壤,边界一直有纷争,如果手中握着西秦这张牌,能和整个羌亚抗衡。”
邵冕棠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会有羌亚人在安城行宫出没,这些人不是对中宫死心塌地,而是要借西秦……”
“这是一盘大棋,尽瓦腊应当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在谋划了。当初如果没有辰王之乱,天家和中宫走不到如今的位置上,辰王之乱彻底改写了西秦皇室,让中宫走到了朝臣面前。”贺常玉沉声,“当初辰王之乱诸多猫腻,都一把火随着旧宫堙灭了,当初不知有多少惨死的冤魂,都是为了尽瓦腊的野心。”
陆衍噤声。
商廷安继续,“恐怕从秦朝晖之死,二殿下被扣在燕韩开始,中宫就已经在计量之后的事。东宫和二殿下若是阴差阳错赶不回西秦,天家又一病不起,四殿下双目失明,五殿下年幼又是女子,朝臣只能拥护三殿下和中宫,那就木已成舟。国君之位非同儿戏,一旦登基,就算东宫和二殿下回了西秦,也成定局。更况且,中宫为此事筹划了如此之久,也不会让东宫和二殿下有机会回西秦。”
贺常玉沉声,“东宫已经在边关遭遇毒手……”
商廷安和邵冕棠都僵住。
陆衍是知晓的。
他同老爷子九死一生才从燕韩离开,东宫和二殿下应当先于他们二人。
如果不出意外,东宫没有暴露他的行迹。
当初将他行踪暴露给旁人的,应当是二皇子……
“二殿下如果已经回了燕韩,应当也不敢轻易露面。”贺常玉继续,“东宫的前车之鉴还在,二殿下就算要露面,也要等时机。”
“时间拖得越久,中宫这处的准备便越充足。”商廷安清楚。
“喻宝园可有说起,她见过天家?”贺常玉问起。
陆衍颔首,“她同我仔细说过,她在寝殿见了天家,但天家一直躺在龙塌上,是中宫在喂药,她没有机会确认天家是不是……”
陆衍点到为止,周围都知晓他想说的是,天家是不是还活着。
陆衍继续,“但她说起了一条,在她到寝殿之前,北敬王也在寝殿。”
“舅舅?”邵冕棠惊讶。
“天家如果忽然驾崩,东宫和二殿下又都不在京中,北敬王会顾虑没有三殿下继承大统,西秦国中一日无主,便容易生乱,临近诸国也会借机生事。但北敬王肯与中宫妥协,应当会要求中宫保天家性命。天家已然病重,只要天家醒不过来,对中宫并无影响。原本,这次在朝臣眼前,中宫也不是逼宫,而是关键时候,力挽狂澜;如果中宫借此可以笼络北敬王,便等于有北敬王的软肋在手中。所以,天家应当还活着。”陆衍条理分明。
“北敬王在朝中多年,深谙官场与朝中之事,北敬王如果在安城行宫,应当清楚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商廷安提醒,“如果有北敬王在,很多事能迎刃而解。”
“眼下去行宫,危险重重。”贺常玉断定,“但如果有北敬王从中谋事,可以免去朝中和军中不少短兵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