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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
寝殿前,禁军阻拦,“站住,任何人等,包括暗卫,没有中宫口谕皆不可入寝殿。”
暗卫手持令牌,“这是贺大人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宫中,觐见天子,此处乃是行宫,为何阻拦!”
禁军皱了皱眉头,忽然道,“你们不是行宫值守的暗卫!你们是……”
话音未落,跟前的暗卫已经手起刀落。
禁军难以置信得看向对方,然后应声倒下。
一旁的禁军也惊讶,但是被眼前的几个暗卫以极快的速度手起刀落。
都是跟在贺常玉身边最利落的人,见机形势,也没有任何迟疑。
寝殿外的禁军见状涌入,为首的暗卫低声道,“世子先去,这里交由我们。”
陆衍没有迟疑,已有其中两个暗卫上前推开殿门,殿门内的内侍官和禁军也反应过来何事,但都在干脆利落中倒地。
殿门扣上,苑中暗卫与禁军厮杀在一处。
也有禁军要离开,通风报信,被暗卫手中扔出的匕首刺穿……
寝殿内殿。
陆衍入内,殿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殿门闭合,窗户也关死,仿佛这里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到了龙塌前,暗卫驻足,只有陆衍上前。
越上前,陆衍越拢紧眉头。
还记得腊月时,天家诏他入宫,同他交待在燕韩的诸事,那时的天家虽然也心底藏了事情,担忧与愁色写在脸上,却不像眼下面色如死灰一般,眼窝深陷,嘴角隐约还有喂药的痕迹,不似会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天家在此处已经数月……
陆衍眉头微蹙,眼中深邃复杂,缓步上前,心底似是压了一块沉石一般。
—— 这趟去燕韩,他两人都能回来固然最好,但如若只能保下一个,能保便保谁……如若不能平安将人带回,修颐,记住,自己先要平安回来。
—— 其实这趟,朕从一开始就属意让你去燕韩,你比任何人都合适。
—— 修颐,你是朕看着长大的,等你回京,朕有话同你说……
陆衍在龙塌边单膝跪下,眼中隐隐氤氲。
天家应当什么都知道了。
但天家叮嘱他的,是如果不能平安将东宫和涟启带回,也要自己平安回来……
只是等他回西秦,京中和安城已经出事。
他知晓天家病倒,却不知道,是这幅模样……
陆衍眼眶微红。
他甚至想过,天家是被软禁于此,断绝了同外界的联系。
即便北敬王在,天家也迫于旁的原因,佯装病重,其实在等待时机。
但真正等他到这里,才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眼前的天家,是病重不醒。
陆衍喉间哽咽,也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陛下,东宫和二殿下我都想办法送回西秦了。西秦乱了,东宫没了,二殿下虽然下落不明,但近来之事,有人推波助澜,应当是他。我同长空,廷安,常玉在做应当做的事,很快,二殿下就会来看您了,陛下保重龙体。”
龙塌上的人依然躺着,好似没听见一般,并无任何反应。
陆衍双膝跪下,朝龙塌叩首。
脑海中的浮光掠影,是小时候,他在府中跌倒,有人伸手扶起他。
他看向对方。
对方一身龙袍,温和替他拍了拍衣裳,温声道,“陆衍?”
他点头。
对方轻声,“摔疼了吗?”
他想了想,摇头。
也没有。
“嗯,很勇敢,是小小男子汉。”对方牵他,“朕带你去找老爷子。”
他听话。
“方才怎么会跌倒?”路上,天家问他。
他如实道,“想去摘青梅,但够不到,我去找傅叔叔帮忙。”
口齿伶俐,是个聪明孩子。
“青梅在哪?”天家问。
陆衍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颗树。
天家会意笑起来,“朕带你去。”
他眉眼忽然笑开。
天家抱起他,正好能够上树上的青梅果子,一看就没熟,但是他就是喜欢,他看了看天家,是想问,能不能摘的意思。
天家轻嗯。
他欢喜伸手,摘下那枚,握在手里,忽然舍不得吃了。
“听老爷子说起,你爹娘都过世了?”天家关切。
他点头。
天家温和笑了笑,温声道,“那日后常来朕跟前,想摘梅子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朕,朕同大监说了。”
大监赶紧上前应是。
他咧嘴笑开。
一晃过去多年,天家还会同他一起摘梅子。
只是早前是天家抱他,后来,是并肩站立,大监递给他玉如意。
渐渐地,摘梅子成了每年的例行。
天家会在摘青梅的时候,同他说很久的话。
也会偶尔同他说起,还是当年做郡王的时候好,他时常骑马去边关,看边关的互市,看山川草原。
但造化弄人。
……
陆衍收起思绪,再次压低声音,喉间带了氤氲,“陛下,老爷子为西秦征战沙场大半辈子,一身旧伤,时日不多了,等安城之乱结束,修颐就带老爷子离开西秦,老爷子说想同宝园一起,到处看看,我们就走到哪里,看到哪里……若是老爷子不在了,修颐也不回西秦了……”
言及此处,陆衍眼眶还是忍不住再红了一圈,有些话在喉间,说不出来。
等情绪平复,陆衍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