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天家的血书放在安城不安稳,陆衍回了京中,暂时离开了涟启的视线,涟启应当没想到,陆衍是趁了涟启在殿中无暇顾及的空隙才没让涟启有可乘之机。
天家将血书给他。
他哪里做得了这种事。
他只有去找陆衍!
陆衍在京中!!
商廷安额头都是汗。
他较劲脑汁,想遍了陆衍可能会去的地方,忽然间,东街!!
—— 有个小时候起就是的朋友,但她不是这个圈子,不打扰她安宁,要穿粗布麻衣去。
粗布麻衣,对就是粗布麻衣!
东街!!
“去东街!!”商廷安近乎嘴都要贴到侍卫耳朵上。
*
安城行宫,寝殿内。
“殿下。”内侍官行礼,涟启温和颔首。
障碍都已经清除了,他日后就是西秦的君王,经历了辰王之乱,安城之乱,现在西秦百姓,朝臣和军中都希望有个仁厚的君主。
仁厚,是旁人说的。
首先是从身边的侍奉的内侍官起。
涟启接过药碗,来到天家龙塌边落座。
药是他授意下的,所以他知道父皇应当不会醒。
太医院的人做事有分寸,既不会手太重,真要了父皇性命,让涟玉上位;也没太轻,让父皇醒过来,说出他的秘密。
尤其是,越是慌乱的时候越容易出错;太医院将药量控制得极好。
自然,北敬王能寻到的大夫,也是他安排好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合,北敬王刚到安城,就能这么顺利找到可靠的大夫。
这京中的人聪明太多。
但事情一桩桩,一条条都撞在一处时,再聪明的人也未必事事都能想明白……
涟启用勺子乘了一勺药汁,然后喂给天家,一面平静道,“父皇,别急,等我登基了,就会让太医改好方子,你就能醒过来了。我也盼着这一日,父慈子孝,才是盛世当有的模样。”
一勺喂下去,涟启继续,“怎么也要让旁人看到我是父皇认可的皇储,西秦日后交到我手中,父皇也放心不是?”
涟启手没稳,药汁顺着天家嘴角流下。
涟启拿手帕擦了擦,继续,“祈年眼睛看不见,又自请去守陵了,手足一场,我自己不会再去寻他麻烦。但他若是有子嗣,始终会让人心中难安。所以,父皇放心,我会照顾四弟,但不会让他留子嗣下来,至于五妹妹……”
涟启倒是真做“想了想”的模样,然后轻笑,“羌亚族中现在乱作一团,尽瓦腊的死讯传到羌亚,羌亚各部肯定震动。既然中宫是羌亚人,涟玉身上也流着羌亚的血脉,不如亲上加亲,把五妹妹送去羌亚和亲。羌亚内部肯定会因此相互猜疑,厮杀,这对西秦也是好事。有五妹妹在,羌亚内部的猜忌就不会停,纷争也不会停,就让五妹妹一直留在羌亚。这一部族首领暴毙,另一部族还可以取这部首领未亡人为妻。羌亚各部谁娶五妹妹,西秦就同羌亚哪一部交好。只要五妹妹乖巧,她可以在羌亚活得很好。”
涟启说完,忽然停下看向龙塌上的人。
一个被用了药,没有意识,或者动弹不得的人,是不会在愤怒的时候握紧指尖的。
涟启皱眉。
但龙塌上的人没有再动弹了。
涟启顿了顿,慢慢伸手,握起天家刚才动的那只手,死死捏紧,近乎都要碎裂的声音,天家都没有出声。
涟启缓缓放下,轻声道,“父皇,我还以为你醒了。”
天家这处依旧没有动静。
“原来是我看错了。”涟启语气好似忽然轻松起来,“你怎么会醒?不过就算醒,你也走不出这里……”
天家依旧没有动弹。
涟启起身,天家不敢睁眼,但心底砰砰跳着。
忽然,涟启伸手,拿起他另一只手。
天家不动弹。
但这次,涟启没有死死握紧,而是稍微停顿,而后,诡异笑道,“父皇,指尖有咬破的痕迹,可是写了血书?”
涟启手一握,咔咔的声音,天家吃痛,再没装得下去。
缓缓睁眼,去见涟启在笑。
天家厌恶,恐惧,出乎意料的等复杂的眼神糅杂在一处,说不出话来。
涟启继续道,“血书给了谁?我想想……哦,商廷安吧,他走的时候鬼鬼祟祟,生怕背后伸一只手出来。”
天家惊讶,涟启知道自己猜对了。
“来人,找永宁侯来。”涟启有的是耐性。
“孽畜!”天家费劲全力挤出一丝气若游丝,但很快这一丝气若游丝也变成了延口残喘。
“父皇,儿臣当真是没想到父皇还能如此。”涟启轻笑,“不过父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商廷安拿着血书也没有用处。安城内都是我的眼线,他和血书,马上都会消失。”
天家恼意。
涟启继续,“让我猜猜,父皇的血诏总不会是让祈年和五妹妹即位,他们坐不稳这个皇位,父皇也不会这么做,给他们引火烧身。我猜,父皇是要传位给陆衍吧,毕竟,他是先帝这一脉的。父皇是宁肯把皇位交还给先帝一脉,也不让我做天子?”
天家咬牙,“你不配,交于你,西秦永无宁日。”
涟启也不恼。
内侍官入内,“殿下,刚才值守交接的禁军说永宁侯不在城中。”
“哦?”涟启看向天家,“父皇你猜,他是要回晋州,还是去京中寻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