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莞尔。
两人之间素来默契,冬日了,屋中的炭暖呲呲作响,窗户半掩,两人都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老爷子呢?”他惦记。
“原本病着……”她如实道,“在永城的时候,吐血昏迷过一次,好长时间没醒,我和王老太医都吓坏了,怕他撑不住。但爷爷醒的时候都会问起你,我同王老太医就同他说,陆衍说了,要你等他回来,安城之事不能分心,爷爷就一直惦记着你,病情时好时坏。”
说到这里,喻宝园转眸看他,“后来安城之乱平息,但你在京中出事,爷爷忽然嗖的一声就从病榻上蹿下来了,然后马不停蹄去找靳云靳老大人商议,五湖四海和六起撵都没撵上他。王老太医惊呆了,也吓得不行。爷爷去到何处,王老太医就撵去到何处,最后,王老太医连着撵了好久,忽然也释怀了,说也许让爷爷一直操心你的事,爷爷反倒有精神,就像心里总惦记,有盼头,就不会一根弦松下来。石然也来瞧过了,他赞同王老太医的说法,只是石然担心,你的事一结束,老爷子没烦心事了,又会大病一场……”
“然后呢?”他很久没听她在耳边娓娓道来,但到底这样的描述,老爷子是没事了。
“后来?”喻宝园轻叹,“你也看到了,爷爷不在这里,老爷子还在为你的事奔走,听说这两日天天同人吵吵,谁都不信爷爷之前还病着,眼下精神抖擞得很。”
“因为我同人吵吵?”陆衍实在诧异,“什么事?”
但说到这里,喻宝园伸手做了一个嘘声姿势,然后神秘道,“王老太医和石然说了,就算你醒了,也要先安心养病。所以,每日只能问一个问题。你要想知道,明日再问。”
陆衍低眉笑开,“王老太医和石然几时有的这种规矩?”
喻宝园被戳穿,粉饰太平笑道,“这一条是我定的……”
陆衍好气好笑。
转眸看向窗外时,才见苑中的腊梅已经开了。
*
第二日。
商廷安和邵冕棠火急火燎来了雅文书院。
雅文书院在京郊,清净。
尤其是眼下京中一团乌烟瘴气,老爷子和靳老大人都不想这些乌烟瘴气影响陆衍养病,所以选了这处。
商廷安和邵冕棠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喻宝园正推着轮椅,陆衍坐在轮椅上赏梅,看到这幅场景,邵冕棠愣住,忽然悲从中来,不忍心看。
而商廷安直接两泪纵横,“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难怪,难怪早前石然那厮不让我来书院看你,我早该来的?”
在邵冕棠悲从中来的目光里,以及商廷安两泪纵横的伤心里,陆衍起身。
邵冕棠:“……”
商廷安:“……”
陆衍没有搭理两人,而是朝喻宝园道,“我试过了,坐起来还行,我身高同老爷子差不多,可以给老爷子用,不需要再调整了。”
喻宝园满意,“说你亲手参与做的,爷爷肯定高兴。”
邵冕棠&商廷安内心:@#¥%……&*(此处省略一万脏字)
果然,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他!
他也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
而且,大家早前习惯了宝园是男的,就算现在知道了宝园是姑娘家,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习惯,总归要多看上两眼的。
谁让宝园本来就生得好看呢!
性子还好!
但有的醋坛子就是会平等得创死所有同喻宝园‘亲近’的人。
譬如。
—— 听说当日所有朝臣都看着你穿着内侍官的衣裳,还在殿中给中宫递了簪子。
邵冕棠手一抖,听到这段内侍官衣裳的黑历史,整个人都不好了。
—— 听说小九找到你的时候,你第一眼看到小九,当场激动得抱着小九大哭一场,然后直接哭晕过去了,手一直拽着人小孩儿衣角不带松开的。
商廷安:“……”
要不你还是先去试轮椅吧!
看着树下吵吵闹闹饮茶的三人,喻宝园忍不住笑开。
*
第三日。
苏长空和贺常玉来了。
喻宝园其实对朝中的事知晓得并不多,商廷安和邵冕棠两人昨日就是来吵吵闹闹的,今日苏长空和贺常玉来了书院这处,同陆衍一道说话,喻宝园没有上前打扰。
她在熬桂花银耳羹。
昨晚石然来把脉,也检查了伤口,来来回回一个多时辰,最后问陆衍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衍说他就是想吃红豆酥了。
石然说再缓缓,先多吃些不容易积食的东西。
陆衍忽然就说,他想喝桂花银耳羹了。
喻宝园没见府中熬过。
如果陆衍喜欢,杨妈和椿萱都会准备,她不应当没见过。
陆衍温声道,“小时候最喜欢,和红豆酥一样。”
喻宝园忽然明白了。
有人是同早前释怀了。
小时候最喜欢的,往往会同小时候的某段经历绑在一起。
当你下意识想回避这段经历的时候,会连带着回避所有和记忆力有关的一切东西。
红豆酥是,桂花银耳羹也是……
喻宝园端来,“尝尝我的手艺!”
苏长空和贺常玉不是别人,在苏明月、苏哲和小白,以及贺淼、贺团团和贺米宝心中,喻宝园简直无所不能!
苏长空和贺常玉每日耳濡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