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他一定修养好身子,不然日后落一身病根,想治都治不好。别问爷爷怎么知道,爷爷比谁都清楚!
—— 有些事他不好出面,我同老刘出面合适。凡事都有进有退,他迟早要明白这个道理。我同老刘先将事情做了,他再来做,就是恩惠,就是施泽,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要沉得住气。
—— 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所以才要慢慢走。
……
“殿下基本已经康复了。”
听到屋中传来的石然的说话声,喻宝园收起思绪,转眸看向屋中。
帘栊撩起,透过屏风可以隐约看到屏风后的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是陆衍的,身姿绰约,秀颀挺拔,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让人看见。
她好奇挪了挪脚下的步子,然后身姿稍稍斜了斜,正好可以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看到他的身影。
她觉得好玩,便多看了两眼。
忽然,屏风缝隙里的人转眸,朝她看来。
她同他的目光相遇,就在细小而狭窄的一隅,却都没有躲开,只是互相都愣了愣。
喻宝园莫名觉得这一刻像极了镌刻。
不需要纸笔和刀工,在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就仿佛镌刻在眸间,眼底,心底……
她赶紧将身体直了回来。
但心跳还是会莫名加快……
可至少,这样陆衍应该就看不到她了。
看不到她就好。
屋中,陆衍嘴角的微微扬起,很快,也转头继续同石然说着话。
嘴角的笑意没有特意避讳。
自然而然,似是默契又似是默契之外的某些不可名状的,譬如,心有灵犀的瞬间。
喻宝园赶紧转身。
趁石然在这里,她可以去书院取几本册子看。
前几日陆衍才说完国子监这段时日不忙,她今日就收到贺清风的书信,说国子监最近空闲,如果她这里有合适的绘本和框架,他可以安排人手来做。过往一年到头国子监都忙忙碌碌,很难有这样的时候,但这次有机会让国子监中的学生翻到喻宝园的绘本,就好像忽然打开了一扇门,原来朝政之事和学术之外,还有如此有趣的事可以研究。
国子监中的学生不少都学识丰富,经纶满腹。
喻宝园给出的绘本简单通俗,适合小孩子阅读。贺清风给到国子监学生中传阅,学生中有兴趣的便在喻宝园的绘本基础上添加了诗词和简单古文。
贺清风通读下来,觉得可以做绘本的拓展,也可以单独成一本小孩子可以接触的诗词册子。
喻宝园接连翻了好几册,根本停不下来。
她太清楚这些拓展添加到绘本中的价值。
许多教育工作者未必都有深厚的文学和学术功底;有深厚文学与学术功底的学者,未必会有清晰的教育理念和知晓每个阶段的教学重心。
这几本册子,她按照小孩子阶段性的行为习惯做的编排,再加上国子监丰富进去的诗文,不仅朗朗上口,也有了画面感。
喻宝园突然觉得入乡随俗这个深刻的道理。
下一个绘本系列,应当做一个古风,和这里的生活习惯,人文风俗相适应的绘本,配上国子监的拓展,会更好……
这些观念的相互碰撞,让喻宝园体会到了另一种探索的快乐。
在不同的土壤,环境和时代里,一点点做适应和改变,这原本就是一件很值得投入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很难,因为她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
但一群人做这些事情,事情就会变得更简单。
因为分工与协作,每个人都可以从事自己擅长的部分。
这种隐藏在日常工作中的成就感和幸福感,让喻宝园发自内心的愉悦。
虽然她同很多年前在王府建立第一所幼儿园的人不曾见过,甚至,她也不曾知晓“她”的名字;但她也许正在走“她”走过的足迹,未来还可能走“她”没有走完的足迹……
未必眼下的就是最好的。
未来或许还需要很多年,很多人的接力和托举。
这是一件漫长,宏伟,却激动人心的事。
关键是,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和将之传承的人。
她也相信曾经的王府幼儿园热闹辉煌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消失在了历史的痕迹里。
她要做的是找出这些痕迹,并且,留下新的痕迹给后人。
也许她会走出一条同前人不同的路……
喻宝园心潮澎湃。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很多很多的路要走,这些,都让人兴奋和憧憬着。
她需要时间去沉淀。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同样的,她也需要时间,她想陪爷爷,陪祖母,陪青黛、扶光和幼儿园中的崽崽们一起度过最美好的时光。
她需要理清思路,也要清楚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
喻宝园忽然想起了陆衍。
指尖微滞在书册上,许久未动。
*
“真的是,挖到的?”喻宝园怎么这么不信,眼前这坛子完好无损的桂花酒是他从花园里挖出来的?
“嗯,看上面的字。”陆衍提醒。
喻宝园拨了拨酒塞上的红布,是沉寂了好多灰。
是前人埋下来的。
应当封存得很好,有被泥土腐蚀的痕迹,但大体还能认出有字。
喻宝园简单换算,然后惊讶,“是先帝年间了。”
都不是天家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