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贺淼,陆衍才抬头,见子默手中是一方食盒。
子默会意打开,食盒中整整齐齐拜访了一叠红豆酥。
陆衍顿住。
子默在天子身旁伺候这么久,很少见天子动旁的点心,但点心是小贺公子送来的,子默才呈上,果然,见天子的神色与往常不同。
“他人呢?”陆衍问起。
子默应道,“小贺公子回去了。”
陆衍看了他一眼,不用子默说,他也知道是贺淼是特意出宫一趟,然后又特意入宫送来的。
“放下吧。”陆衍淡声。
子默照做,但子默分得清这一句“放下吧”和旁的“放下吧”有不同。
陆衍伸手拿起一块红豆酥放口中。
只是尝了一口,陆衍就愣住。
记忆中的情绪,如同蜂拥而至般,随着这一口红豆酥的滋味,渗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方才心中的阴霾。
他知道不是喻宝园做的,但同喻宝园做的红豆酥味道很像。
贺淼一定是在京中尝到过,然后记住了。
方才听他说起想老爷子了,知晓他心情不好,所以想起了这家红豆酥,才会往返一趟,让子默送到他跟前……
子默眼前天子用了一口,然后是第二口。
再接着,是伸手拿起另一个?
天子极少用甜食,子默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原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天子喜欢红豆酥……
*
还有两日就是八月中秋。
今年是天子登基的第三个年头。
天子登基的第一年,安城之乱才过,朝中诸事繁忙,京中百废待兴,宫中也无暇操办中秋宴;等天子登基第二年春,老爷子过世的消息传回京中,而后天子废寝忘食,忙于政事,这一年除却年初的那场迎春会,大多宫宴和京中盛会都取消了,都知晓老爷子过世是天子心中症结,没有人多提中秋宴之事。
转眼到了第三个年头上。
中秋宫宴是西秦国中传统,因为安城之乱的缘故起事,相继荒废了几年。
如今国中局势安定,朝中平稳,一切向好,朝中也好,宫中也好,都属意再次将中秋宴提上日程,天子并未反对,宫中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操办。
宫宴本是宫中之事,但天子自登基以来,勤于政事,后宫荒废,宫宴这样的事前后要斟酌和拿主意的事项太多,天子不可能亲力亲为。
子默是内侍官总管,同礼部一道操办可以,但拿主意的事落不到子默身上。
最后,这次中秋宫宴是由北敬王妃出面筹办的。
朝中上下虽然没明说,但这一次,天子的婚事怕是要提上日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后宫之中也需要女主人。
总不能明年的中秋宴还落在北敬王妃头上,也确实不合礼数。
中秋宫宴上,这一遭怕是避不过去的。
不过听说喻宝园这几日就要回京,兴许就是中秋宫宴这几日。
喻宝园是老爷子的外孙女,同天子有这一层亲近关系,当初在京中,天子同喻宝园的关系就亲厚,喻宝园也处处得天子庇护,想来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安城之乱,一波三折,当初涟启弑君,先帝留下血诏,涟启要将天子至于死地;最后在京中寻到天子下落的人就是喻宝园。
后来天子到雅文书院静养,老爷子也是让喻宝园在雅文书院陪同,当时朝中都认为此事怕是已经在老爷子的撮合下板上钉钉了,但谁曾想,天子还未登基,喻宝园就同老爷子一道离开了京中,有传闻,还离开了西秦,而且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朝中都有些看不懂。
但看得懂的,例如苏长空,商廷安,贺常玉和邵冕棠之流又不说。
就算有人侧面问起,也都应的是,天子之事,可不好揣摩。
一句话堵了回来。
谁还敢过问。
就这样,一晃两载过去。
老爷子过世时,天子伤神许久,老爷子对天子有抚养之恩,天子自然铭记。
到底,天子心中是挂念喻宝园的。
越是临近中秋的这几日,早朝上朝臣的感受越深。
这几日,天子明显心情大好,但龙颜大悦里仿佛又藏了特有的忐忑……
不可说。
更不可说破。
*
很快到了中秋宫宴这一日,从晨间起,几处府邸就开始了“鸡飞狗跳”。
这种“鸡飞狗跳”好似许久没有过了,仿佛还有些令人怀念。
譬如,余妈再次扣响屋门,“三公子,四公子。”
苏哲和小白还横七竖八睡着。
因为今日宝园就要回京了,在中秋宫宴上就可以见到宝园了,苏哲和小白兴奋了一晚上,因为兴奋,怎么睡都睡不着。
睡不着就开始在屋中蹦跶来蹦跶去。
这场景实在有些年头没见到过了,余妈也心有戚戚,总觉得还会旧日重现。
果真,床榻蹦塌了!
余妈头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哲和小白知晓闯了祸,但实在太高兴了,哪里揣得住。
沈夫人来了屋中,两人顿时老实了,都以为婶婶要臭骂,或者鸡毛掸子揍他们一顿,结果婶婶只是伸手指了指他们两人,然后来了一句,“也就是明日宝园回来,你们两个给我记着。”
咦?!
婶婶竟然走了!
竟然没有揍他们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