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08)
众人面色各异,无一不为之震惊。谢寻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作罢了,那他们千里奔赴是为何,只为来吃一场酒吗。
赵管事不满地跺了跺脚,他就知道这么急急忙忙容易出事,好好的婚事都能砸在手上了。
他出言道:“庄子里备好了酒席,劳烦诸君移步。”
有眼色的下人已经开始上前请客赴宴,后院的席已经开了,连应逐星和季衍也被人带走了,方才紧张得他都快吐了。
谢寻安不知去了何处,喜堂只剩下寥寥几人。
叶复青不怒自威,他幽幽地看着叶婵,眼里是多了几分责怪。如今他的全盘打算都落了空,小丫头怎么就不识相呢。
叶婵见谢寻安先行拂袖离开,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谢寻安没有逼她,她才有喘息的空间。
叶复青犹豫了半响走到叶婵面前,轻飘飘道:“还想活命就跟我走。”
沈难匆匆走到叶婵的面前,“少威胁我师父。”
叶复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小子,你还不够格同我说话。”
“叔祖替我跟谢寻安说声对不起吧。”叶婵垂下眼眸,躲过叶复青的审视,“我不想嫁给他了。”
叶复青看尽世俗,“有些事可由不得自己。”
这场婚事无疑是千金堂最大的笑话,今日之后江湖不知能传出多少他们三人之间的风流韵事,谢寻安也会因此颜面尽失。
至此叶婵都没有认清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心口的洞藏着什么,可身体不会骗人,她想骗都骗不了自己。
既然她不能跟自己的心走,那便由着自己身体控制。过去的九年她无法全然抛下,正如沈难用遗忘重新开始一样,她也无法忘记过去。
他们的命数是一开始就写好的,犹如两柄剑鞘上的缠枝纹,岁岁缠绕不息,直到死亡的降临。
叶婵抬手摘掉了凤冠,褪下了镯子,猎猎晚风吹散云鬓。
她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困住叶婵,包括她自己。
玉镯物归原主,叶复青看着重新有了光彩的镯子微微失神。叶婵与他拉开了距离,“叶婵劳叔祖费心了。”
沈难蓦然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炽热的温度传到了掌心,落日的余晖将影子无限拉长,这一瞬她似乎不由自己,叶婵让沈难带走了自己。
“簪月,我好像又错了。”
“但我不喜欢认错。”
叶复青摩挲着熟系的物件,他仿佛握住了谢簪月的手。他活不了几年,而叶婵与谢寻安还需要活上漫长的几十年,他们必须相互扶持。
往昔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恰好说明了人心是不能自控的,世人皆如此。
叶复青招手唤来下人,他声音淡薄,“传我令,千金堂追捕叶婵。”
秋风萧瑟,山林清冷。
药庄贴心地给每桌都准备了一两个炉子,酒菜缓缓被下人端上了桌,赵管事还在旁指挥大家撤了掉婚事的布置。
赴宴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干拿着筷子,也不知改不改动。季衍解决了如厕后,赶着来寻应逐星,这药庄太大了,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应逐星挣扎地夹了一口鳝丝,入口鲜美,
好不容易跑回来的季衍贴在他耳边认真道:“我听说叶姑娘跟沈难跑了,千金堂现在在抓他们。”
一桌合宴容易走漏风声,隔壁位子的江湖豪客面上毫不在意,实际上伸长的脖子在偷听,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都可以讲上三天三夜了。
应逐星闻言放心不下,他想悄悄拿着青霜剑离开。季衍拦住了他,“师兄糊涂呀,我们来千金堂还有药相求,你忘了应师伯的事了。”
应淮练功不慎旧伤复发,青阳宗本想着应逐星与谢寻安见得次数多,也与叶婵有几分交情,他上门求药定比别人容易一些。没想到今日喜事没成,现在应逐星若是冒然前去,必然无功而返。
向谢寻安求药,他起码不能驳了人家面子。
反之应逐星也可以向叶婵求药,只是她现在自顾不暇。
应逐星认命地吃了两口饭,还真是诸事不宜,他如今被夹在中间左右难为。药八成是求不来了,大不了他此刻就进山去找,有些药也不止千金堂有。
一桌上就季衍与应逐星吃得津津有味,这千金堂的席面在外面可是求不到了,只有千金堂才能把难吃的药膳做得如此美味。
季衍又说了一个听来的消息,“我听说拂雪山庄也来送东西了,好像也是一株很珍贵的药,叫什么雪枯草来着。”
应逐星狐疑地看着季衍,“西北那么远,楚寒刀是舍得过来的。”
“他没过来呀,好像是下人送的。”季衍问:“你说他为何出手如此大方呀。”
应逐星摇了摇头,“据说只有冰雪消融才能见到雪枯草,当年拂雪山庄也赠了一株给青阳宗,那时千金堂想要师叔都没给。
“可能是念在此次千金堂大喜,楚寒刀才忍痛相送吧。”
两人正谈论着雪枯草,酒宴端上了最后一道菜。
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陆陆续续地散了,在场竟没有人敢饮酒,生怕自己喝醉了给千金堂添麻烦。
谢寻安依旧穿着那身华服,他站在朱门下送宾客离开,南来北往的人都朝他拜别。
谢寻安心里生出了些惘然,叶婵和沈难应该已经出了故陵。千金堂的人已经追了出去,叶婵的话传到谢寻安耳朵里,这一切似乎都不出预料。。
他们还是太过儿戏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婵不过试一试就骑虎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