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17)
屋前一方清澈的池塘,拂雪山庄在水里放着几块石瘦削的太湖石。清风摇曳在树梢,花香萦绕在身侧,没想到在拂雪山庄还有如此温情的地方。
屋檐下有一个精致小巧的匾额——照霞苑,那时女主人用簪花小楷写的字,刻画的工匠融进了几分洒脱。
叶婵莫名觉得这匾额熟悉,像是从哪里见过类似的字样。院墙拐角缓缓走出了一位年迈的婆婆,她手里拿着要给青梅包扎的草帘。
那人问:“是叶姑娘吧?”
叶婵静静的看了婆婆片刻,老人家眉眼河上,花白的鬓发更添了几分沉稳。她的视线往下落到了老人手中的草帘,婆婆这是要给树木保暖。
“这里从前住了什么人?”
说话间叶婵呵出了一口白雾,自从进了丹州,这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现在随意说话都有了冷雾。
张婆婆将人往屋子里请,卧房连着厅堂都烧足了地暖,叶婵一进门就可以感受屋子的暖意。
照霞苑的布置简洁又不失典雅,雕刻精美的家具散发着浅浅的木香,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卷,腊梅横斜在窗前,书桌摆着文房四宝。
卧房的睡榻垂着轻柔的纱幔,铜炉没有熏炭,叶婵没有嗅到半分烟熏火燎的气息,在此之前这里并没有人住。
好好的一个屋子没有主人,多年得人爱护,张婆婆将这个地方打扫得极仔细,这里的布置也分毫未改。
她温声道:“照霞苑已经九年没有住过人了,周夫人从前住在这里,她来自江南,在拂雪山庄只有她喜欢侍花弄草。”
“周夫人....”
叶婵想起了沈难说的那个梦,他梦里的女子也姓周,周阅音是沈聿宁的母亲,这个地方是她在拂雪山庄的住处。
看这里里外外的摆设,叶婵仿佛可以窥见周夫人,她应当是个温柔至极,又通情达理的女子。
可她是怎么死的.....暴毙而亡吗?
上一次来拂雪山庄,叶婵没有见过周阅音,如果她们可以见上一面,或许可以少上许多阴差阳错。
叶婵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她不信事情会如此简单,恰好在她来了丹州的当夜,沈让尘夫妇暴毙而亡。
他们都说是拂雪山庄二当家何柏言干的,是他狼心狗肺,不忠不义,当年楚寒刀就已经将叛徒就地正法了。
何柏言身首分离,悬于丹州城外三天三夜。
早在此之前叶婵便带着沈聿宁离开了丹州,这些消息都是她后来得知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信,就算真的是何柏言杀的沈让尘,也难说他的身后还有没有别人。
一共有三人入谷求药,叶婵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依稀见到了高大人影。另外两人究竟是谁,沈让尘不想说,不过死人也是不会开口的。
疑云重重,仿佛有一张巨大网笼了过去,叶婵和沈难都还在局中。
听溪亭边。
楚寒刀捧着刀匣,这是他在沈聿宁及冠那年,专门到塞外请能人锻造的好刀,光看着刀匣都觉得沉甸甸。
沈难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他跟着叶婵学剑早就习惯了轻盈的招式了,他怕是难以适应改学刀法。
楚寒刀打开了刀匣,他道:“这把刀叫鸣雪。”
沈难探头凑近了看鸣雪刀,刀柄上雕刻这精致的花纹,刀身修长,刀刃的边缘如一条狭长的细线,模样是锋利无比,就是不知道坚不坚固。
楚寒刀随意比划了两下,沈难自觉往后退了一大截,他将刀迎面丢来。
铿的一声,鸣雪刀掉在地上。
沈难有些惋惜,“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从来都不喜欢练功。”
楚寒刀面不改色,“叶姑娘已经将你交给我了,我也算你半个师父。”
“师父....”沈难砸吧着这两字,“你我从何论起,真要论便乱了辈分了。”
沈让尘是楚寒刀的师父,沈难认楚寒刀是他师兄,现在他师兄又想当他半个师父,这不是要和沈让尘平起平坐。
楚寒刀幽幽地看着沈难,沈难闷闷不乐地托着下颚,他蹲在地上念叨着,“你们今日真的是有些过分,为什么不来问问我。”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你们掌心的提线木偶,你看现在的我像个傻子吗?”
沈难将郁结已久的心事吐露,“你和师父将我推来推去,我就这么好摆布吗……”
叶婵养他多年,想拿他当棋子,推他入江湖。楚寒刀寻了他多年,他又想让他练刀,回来继承拂雪山庄。
这些种种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也不管他是生是死。
沈难可以算活了两辈子,前尘往事绊住了他,现世今朝又避而不见。叶婵想怜悯就怜悯,想放弃就放弃....万般皆由她做主,她又算是他的谁。
楚寒刀怔怔地看着垂头丧气的人,他破格地道了一句,“抱歉。”
沈难理了理杂乱的心绪,他拾起鸣雪刀,宽宏大量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
谁叫这两个人都对他很重要。
沈难本性又不骄纵,年少时吃了苦,他也不觉得真苦,他这辈子是个多情种,恨不了别人,也活该被这些磕磕绊绊。
楚寒刀也不想自己这般轻易得了沈难原谅,他回神过来手*把手教他招式,沈难照虎画猫,也学得头头是道。
可握刀和握剑还是有所不同,楚寒刀随手从树上折下了一根细木条,他指着沈难动作,哪里不对劲便敲上一下。
不过片刻,沈难就挨上了好几下。
他幽幽地盯着楚寒刀,“你这般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