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58)

珈奈边吃边摇头，“应逐星给幽冥花喂了血，所以今日我就先回来了。”

“是吗....”迦晚忆起了往事，“幽冥花不是吸一点血就能开的，它需要无数毒物人血的灌溉才能开花。”

珈奈放下茶碗的手不由顿了顿，其实她小时候也见过血池，那是一个极度恐怖的地方，里面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她回去之后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明印更是高烧不退，直到迦晚用幻术迷惑了他们记忆。

“不过那株花本来要开了，说不定他们真的能等到。”迦晚满不在乎道：“能拿到幽冥花，流点血也是无伤大雅。”若不是因为珈奈，迦晚不可能轻易妥协，也是她年岁高了不喜欢打打杀杀。

想到从前的尸山血海，珈奈竟觉得影月确实该亡，影月亡了之后婆婆的脾气都好了。血池里的景象她不愿回忆更多，珈奈推搡迦晚出去，“好了好了，我要给你做胭脂了。”

迦晚看着药室的门关上了，自己被珈奈拒之门外，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去寻幽冥花她有心事。她身上疲乏不想再问，小辈的事情与她隔了太远，很快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珈奈将灰汁倒在木盆中揉搓碎花，过后她将备好的醋石榴、攀取子捣破，加上了栗饭浆水。灰汁在布绞中沉淀，最后在混入花汁，加入白米粉末。

苍溪城远，每逢花开珈奈都会拆花制胭脂，花少就做两盒，她和婆婆一人一盒，多了也可以送人。

刚才混合的汁水还未沉淀出胭脂，珈奈先在药室找了三个小罐子，多出来的一份，她准备送给叶婵，清寡素雅的人多用点胭脂，想必更加漂亮。

最近天气这么好，不用等到采花节，胭脂应该很快就能阴干了。

落日如洒金纸的碎箔，倾泻在连绵起伏的山林。

鸟鸣渐渐稀疏，珈奈出药室时，迦晚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她近日觉多，总是能睡很久。

“怎么还没醒？”珈奈蹲在一旁看着婆婆挡阳的蒲扇掉到脚边，进屋取来薄被盖在迦晚身上。她一边守着迦晚，一边轻手轻脚地松松筋骨，忙活了一下午都饿了，药室里的那盘糯米团子早就进了她的肚子。

一阵细微而清晰的脚步声从草庐前传来，珈奈微微一愣，起身找了出去，来人居然是叶婵，“怎么是你…”

叶婵拎着食盒，“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从前应逐星不在，珈奈和迦晚一般都是去村长家吃饭，或者自己动手。

今日应逐星没回来，他带着叶婵他们去山羊胡村长家蹭饭。谢寻安为此特意付了银钱，村长有些不好意思，但好说歹说还是收下了。

不过今天的晚饭是沈难做的，阿木哥打的下手，应逐星手伤了动不了。叶婵是好意替他上来送饭，顺便想为他求个金疮药。

谢寻安说他早上在药室里，看到了一些能治伤的草药，内服外用效果更佳，那些大概是珈奈之前为了救应逐星剩下的药材。

珈奈看见叶婵，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将人请了进去，迦晚被两人进门的动静吵醒了，她也没想到是叶婵过来了。

昨日惊鸿一瞥，这个姑娘从天而降，她内息深厚，是那一群人中的翘楚。

难对付，很难对付，迦晚不觉微微摇头。

那边珈奈已经把饭食摆上了桌，三道小菜加三碗米饭，“叶姐姐，你也在这吃吗？”

叶婵点了点头，“你们不必担心下药，我和你们一起吃。”

“姐姐，多虑了。”珈奈的动作顿了顿，叶婵说话好直接，直接得有些尴尬了，“我...也不会给你们下蛊的。”

迦晚不走心地补了一句，“那个幽冥花给就给了，你们以后别来找我们就行了。”

叶婵认真道：“两位放心，除了花，我别无所图。”

“来吃饭吧。”双方的自证越说越奇怪，珈奈赶紧招呼叶婵与婆婆过来用饭。今晚的菜色香味俱全，叶婵和两人合坐一桌，“这些都是我徒弟做的。”

珈奈眉心微动，她像是想到什么惊天霹雳的大消息，“姐姐，你的徒弟是你的情郎呀。”

“呃....”叶婵身体一僵，她犹豫地抿着唇，“这个说来话长。”

悖逆师伦离经叛道，迦晚不由高看叶婵一眼，她忽然也没那么讨厌看世间有情人总成眷属了。迦晚立马给珈奈夹了一筷子笋，这孩子一语惊人，“少打听人家的私事。”

她转念问道：“你是父亲是谁？”

“山外谷叶随。”叶婵讪讪一笑，珈奈也忍不住在旁偷笑，婆婆不让她问，自己倒是喜欢刨根问底。

“我见过你父亲小时候，你祖父是叶复安吧。”迦晚想了想，“都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我曾寻去山外谷要讨说法，当时还是叶复安同我道歉，说要抓叶复青回来与我成亲，那时我也就十七岁。”

“后来他有回去吗？”

“没有。”

叶婵知道迦晚问的是叶复青，“我的祖父很思念幼弟，但他从来没有回去过，直到祖父离世那天都没有，叶复青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徒，大祭司不必挂念。”

换而言之叶复青的感情很少，一生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剩下的什么亲情友情他都不想要，他只要他最需要的，他这辈子只听谢簪月的话，唯一有的便是谢簪月。

“也不是挂念，就是不甘心。”迦晚不经意笑了笑，“影月之乱还未起时，山外谷曾写信给我让我放下，可惜那时我已经走火入魔了。”

她感叹道：“幸好没有波及山外谷。”

“山外谷已经没了，我也大限将至。”叶婵不由敛眸，她的声音很平静。看来迦晚是真的不知道十年前都发生了什么，她应该也没必要专门演这一出给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