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20)
沈难卖力地嗅了嗅,“什么?”
“血腥味。”她轻声道。
叶婵缓缓走过这条路,低矮的灌木叶子残留着大量血迹,看来是有人受伤了。她招来沈难的灯笼,用手指捻了捻,还新鲜,估计就是在几炷香前发生的事。
沈难的心一咯噔,“虞娘子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斜了他一眼,“说点吉利的。”
“那这一定是歹人的血。”
“这倒是说不准。”
“......”沈难眼神幽怨,终究闭上了嘴。
“安静些,附近有东西。”
不远处,噼里啪啦的火星爆在柴火堆里,有人用火烤着炊饼。烟熏火燎的味道混在着松木的清香,叶婵摸到了山匪的营地。
她对着沈难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而后从容不迫地从灌木丛里走了出去。大胡子的脸已经敷上了药草,青绿的草汁染色了脸颊。
月光洒在藕荷的衣裙上,坠了似水夜色,叶婵朝着大胡子弯了弯唇,“又见面了。”
“女侠....”大胡子嘴里的炊饼掉在地上,睁圆了双目,“.....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叶婵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大胡子山匪这里并没有伤者,“这倒也不是。”
“可有看见什么,比如..某条小路上的血。”她杏眸微微眯起,轻松愉悦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大胡子趋利避害地摇了摇头,叶婵牵了沈难的棍子徐徐坐在了山匪老大身边,周边的山匪自觉散开。她勾着唇,稍稍一用劲竹身便随之爆裂炸开,好好湘妃竹成了添火的柴禾。
“啊——”沈难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众人立马齐刷刷地望向他。
叶婵顺手丢进行火里,火焰烧得更旺了。
青年的发声埋进了火堆,那竹棍是我的呀,这几日都抱住感情了。叶婵可没空在乎这个,剑法没练几天,湘妃竹都快成拐杖了。
沈难揣着怀里仅剩的银剑,渐渐收拢了两只胳膊,抱紧了自己。
叶婵转而眉眼带笑,“可否说说,这九华山上除了你们还有谁吗?”
瘦猴有眼色地递上了刚烤好的炊饼,见叶婵没有接,他又有眼色地递给了大胡子,大胡子心不在焉地捏着焦黄的炊饼。
“前些日子有消息说雷门结亲,少主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雷门并未派人来接。新娘是临泉的高门大户为了不受委屈,陪嫁自然是少不了的,我们也是听了传言这才巴巴赶过来,想捞点油水。”
“就只是捞点油水,不曾想伤人性命。”大胡子小心翼翼道:“九华山有自己的山寨,在人家地界上我们也不敢肆意妄为。”
叶婵眸光微闪,熊熊火光烤的面上灼热,山匪老大的额角也隐隐有了几滴汗。瘦猴见大胡子说不下去,替他接着道:“刚才我们也遇见了一伙人,大家好像都负了伤。”
两伙山匪狭路相逢,各自都不算好看,于是不约而同分开狼狈逃窜。
“路上的血估计是他们的。”坐在叶婵身边的大胡子压力实在大,“他们说有少年持剑行凶,我还以为他们也遇见女侠。”
叶婵眉尾一挑,翡翠耳环是虞娘子的,两波山匪受伤无功而返,还有个少年剑客。
听着怪有意思的。
她仔细算了算时间,约摸在一个时辰前,虞栎先遇到了一波山匪,然后不见了。接着几炷香后,又有一波山匪摸到了送亲队伍。
嘶——
今夜的九华山真多人呀。
*
黄昏时分,少年剑客躲在乔木上休憩。
树下路过了位穿着绯衣的娘子,复杂的婚服被已经换下了。此女子生得是眉清目秀,匆匆赶回去的功夫,迎面撞上了打家劫舍的山匪。
虞娘子好言相劝,丢下值钱的首饰想要脱身。
可黄鼠狼逮到鸡,不肯轻易撒嘴,匪徒商议以虞栎为人质,去劫送亲队伍的嫁妆。
众人的吵嚷声打扰树上人,少年惊觉不对,一个鹞子翻身背身挡在了虞栎面前。他朝着山匪咧着嘴角,朗声道:“在下青阳宗应逐星,久闻娘子名讳。”
身后的虞栎乍一听,支支吾吾道:“我...不认识你。”
目若朗星的少年,眼睛干净得犹如一泓清泉。他转头朝着虞娘子微微一笑,“没事,我认识雷吟大哥。”
从天而降的拦路虎,山匪还没见过,“你说你是青阳宗的,你就是青阳宗的,那我还是烟雨楼的呢。”江湖里顶着着别家旗号装摇撞骗的人,数都数不清。
何况青阳宗那般山遥水远,这伙山匪完全不怵,“大家上!拿下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要说青阳宗这一代弟子人才辈出,应逐星属于半路出家,名气比之其他还是略微逊色。
他随师父应淮在后山洒扫多年,直到三年前武林大会才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连看着他长大的掌门江惊尘也被这小子猛不丁吓了一跳。
自家苗圃的小杂草怎么长成乔木了?
小时候应逐星身子弱,学一套剑法于他而言难于上青天。
江惊尘早早就开导小孩人各有志,不要囿于他人的想法成见。青天是自己的,青阳宗也会永远站在他身后。
少年却从不曾这样想,多年前应淮身废,自他懂事起便发誓要在青阳宗有一席之地。
好叫那些说闲话的看看,他们师徒是如何扬眉吐气的。
年幼的应逐星,偷偷在江惊尘耳边说一个不大的愿望。他说,他长大后要当宗主。
江惊尘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愿意纵容,毕竟自己可是孩子最亲的师叔。
连应淮都比不过他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