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32)
好端端的一炉香,怎么没有味道,沈难喊道:“师父,你过来看看。”
叶婵也对着那炉香闻了又闻,或许有什么无色无味的东西混入其中。制药多年的手艺,她竟也看不出破绽。
两人面面相觑,索性一盏茶灭了干净。
浓烟四散,这雷鸣迟迟不来,叶婵心里似乎也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他是在耍他们玩不成。
外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隐约有人叫嚷着什么。此地不宜久留,叶婵拽着沈难匆匆离开了此处。她心想,难道是应逐星得手了。
众人来到了大堂前,灯光与天色相应和,礼乐四起。侍女在前面引灯,两位新人款步而来。
郎君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娘子的雀扇完全掩住了容颜。
满场宾客高贺,新人齐身拜天地。
叶婵拉着沈难手不由攥紧,应逐星没能打晕虞娘子,眼下这婚事只能继续了。
失手的应逐星又出现在了人群中,他泄气地走到了师徒身边,沈难觉得不对劲,“发生什么?”
应逐星动了动唇,五味杂陈道:“虞娘子不肯走。”
“为何?”叶婵压制着声音,“你没和她说清楚吗?”
应逐星悄声道:“她带了刀,若我强行带走她,她便要在我眼前自刎。”说起方才虞娘子将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吓得他的魂都快飞了。
应逐星苦口婆心,他好说歹说,只能保证不在婚礼上大闹,虞娘子这才能罢手。
闻言,叶婵眉心蹙了蹙,眸光骤缩了一下。
虞栎都已经知晓了对面不是雷吟,怎么可能还与雷鸣拜堂成亲。
她望着夫妻对拜的两人,蓦然觉得这世俗荒谬。
或许这郎君不是郎君,娘子不是娘子,毫无真心的两个人却在这里行礼结亲。
落在满座宾客眼中,竟是花好月圆成良人之好。
可这骗局就像薄薄的一张纸,一戳就破。
有人佯装不知,有人似乎无眼,只是这真正的有心人究竟沦落到何处了。
雷夫人早逝,高堂之上只有雷门主一位。
是他一手促成了这般荒唐....
大礼已成,尘埃落定。
雷鸣审视的目光投向了这边,眼底似乎有浅浅的愚弄,将一切玩弄的掌心的自大。
叶婵冷眼对上了他的探究,脑海里崩掉了一根弦,骤然陷入了漩涡。
完了,中招了....那炉香真有东西。
叶婵转头避过雷鸣的眼神,悄然握紧了沈难的手退到了宾客之中。她的头隐隐靠在沈难的肩上,隐匿在人群里似乎在与之相拥。
人声喧哗,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丹田的内息在翻涌。
沈难察觉异样,轻轻抬起叶婵的下颚,嘴角有血溢出,她平静低头擦在了他的手上。
沈难声音慌张,“师父你怎么了?”
“你忘了,”叶婵难掩自己的虚弱,“我的内息会反噬的。”
叶婵在自己的掌心咳出血,沈难慌乱给师父擦手。灼热的体温似乎烫到了对方,叶婵的手猛地一缩,抬头见沈难双颊酡红,像饮了酒。
她反手给沈难搭脉,脉象急而躁。那药令人不由情动,难以自控。
叶婵压抑反噬的痛苦,沉着道:“刚才我还在想香里下了什么药,能让我压制已久的内息反噬,原来是歪打正着。”
那炉香里是无色无味的春药,应该还带一点软筋散,正好和叶婵今早服用的药物相冲。
沈难呼吸难以自抑,“师父,那我们怎么办?”
她视线模糊,贴在他耳边轻语,“找个没有人的地方。”
叶婵恍惚看了一眼沈难,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了。
两人撇下了前面苦恼的应逐星,他似乎还在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能带走虞娘子。*忽然他转念一想,雷大哥去哪了,今日还没有见到他人
应逐星一转头又只剩下自己了,叶婵和沈难不知不觉都消失了。
新娘被送入洞房,郎君不见踪影...
水面浮光涌动,落日的余晖消失殆尽,徒留天际一片苍茫。晚间似乎更加热闹,整个雷门都置身于浮华的盛宴之中。
第18章 “我活不了多久的。”
浸染了半边天的夕阳坠入山脊,骏马疾驰过城门,雷门的人穷追不舍。
两拨人进了山林,黑暗一寸一寸地吞噬光亮。
夜风飒飒,雷鸣将脸上的面具随意丢弃在林中。这一袭红袍鲜亮惹眼,追出城时外人不由因这颜色多看了两眼。
他蛮横拽松了衣襟,一场虚假的婚事压制着他,简直快要透不过气了。他分明不是兄长,在场的人明明都看得出来....
与新娘行礼时,他在人群中看见叶婵。
他和她似乎是同类,他们一样厌世,一样厌恶江湖里的俗人。
风波推着人不断往前走了,不明不白的前路,令人入堕云雾。他这辈子都不会是儒雅谦和的雷门少主,他是众人口中雷门混账的二公子。
江湖里关于他的传闻大多荒唐浪荡。
刚才马厩的下人前来报信,雷鸣就知道厢房里的那炉香起了药效,不然沈难不会和他师父轻易离开。
江湖人瞧不上下三滥的阴招,这是雷鸣背着兄长偷偷找千金堂配的。
阴招又如何,有用就行了。
只是他配了好久都没有派上用场,今日正好用在了他们身上。中了千金堂的软筋散,雷鸣心里已有七八分把握。
雷鸣也没想做什么,无非是用了些手段利己。
沈难,他随手杀了就好,拿回那把剑。
至于叶婵,他想将她藏起来,就像用养莲的陶缸藏起虚幻的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