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99)
雅阁四面通透,暖阳洗了昨夜的幽静孤冷。
赵管事匆匆赶来满头大汗,叶复青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他端坐在圆椅上理了理衣袖,“这婚期不能再快一点吗?”
赵管事张口结舌,老祖宗的反应怎么和他来之前想的不一样呀。但他依旧恭敬道:“再快也要一个月吧,庄内还有许多东西没有置办。”
叶复青闻言点了点头,“也是,不能委屈了两个孩子。”想当初他与簪月大婚时也甚是繁琐,很多事情是想省都省不下来的。
谢寻安年纪轻轻便执掌千金堂,从来都是旁人对他趋之若鹜。他的婚事若是不风光体面,来日传到江湖难免多些奇怪的风言风语。
况且这是山外谷和千金堂的婚事,堕了谢家颜面,也不能堕了叶家颜面。
叶婵是个女子,女子的婚事本就比男子来得重要。
赵管事眉头紧锁,他思索再三后道:“老祖宗,你说少堂主和叶姑娘,他们怎么就...这么突然。”
叶复青幽幽地看了老赵一眼,说话不由有些怪声怪气,“怎么了...他们不相配吗”
这门亲事可是叶复青首肯的,他作为叶婵和谢寻安的长辈,只要他说配,他们二人一定是相配的。
赵管事收敛了困惑的神色,他无奈道:“老爷和夫人还在大漠呢。”
叶复青认真想了片刻,“来不了便罢了,我坐高堂就够了。”
他犹豫着问:“那宾客还来吗?”
叶复青看着赵管事迷茫的眼睛,“自然是要广发柬帖。”
两人粗略的商量了一番,谢寻安婚事大抵是全权交给赵管事操办了。
赵管事一头雾水地走下了栖凤阁,他没有问出前因后果,反正千金堂是要办喜事了。
依着老祖宗的意思便是,既要大操大办,又要快些。江湖儿女有些礼数是可以省,有些也是是万万省不得的。
赵管事在心里细细盘算一番,鬓边仅剩的乌发肉眼可见地又白了几根。
那边的两位正主,谢寻安忙着找药,叶婵是一问三不知。
赵管事想着两家可以先交换一下信物,七宝来问叶婵时便带了两只有年头的翡翠镯子。
古诗有云,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叶婵面不改色从拿着木匣子看了又看,这对镯子看着贵重难得,光线透过浑然天成的玉质,仿佛可以窥见一泓碧泉。
没想到…千金堂的速度这么快。
她上午才应下的亲事,下午就有人来送信物了。
七宝说老祖宗把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叶婵心里也没有多惊讶。或许成了亲,自己在世上不会是孑然一身,她也有新的亲人了。
叶婵当着七宝的面,将两只镯子都戴在了左手,她的右手要留着握剑,不能有束缚。
七宝笑盈盈地看着她收下了信物,眼里满是期待,“叶姑娘,可有什么物件可以留给我家郎君。”
她抬手在阳光下瞧了瞧,两只跳脱有时动起来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婵轻声道:“没有。”
七宝一怔,“叶姑娘要不再找找?”
叶婵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苦蝉剑,“剑不能给。”
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发簪玉佩一概没有。
叶家唯一给她留下的就是两柄银剑,苦蝉不能给,惊夏也不能向别人要回来。
所以她没有信物能给,左右都要成亲了,想来谢寻安应该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七宝看似冷静地左右看了一圈,边看便道:“这对镯子可是谢家传世已久的宝物。”
叶婵微微颔首,“看得出来。”
“那…信物…”七宝咬着下唇的贝齿微微用力,心里不免有着急。谁要剑呀,他家少堂主也不使剑呀,这换成银针也好呀。
“没有。”叶婵随手关了门,七宝蓦地被挡在门外,只听门缝里传来了她的声音,“有空替我问一下谢寻安药方研究得如何了,我的病这几日要复发了。”
七宝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他脑袋有些发木,这信物是真没有,少堂主应该也不在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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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庄这边的动静大,故陵镇上的风声也不少。
这一月之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千金堂需要留些时间给别人赶路的,总不能大婚当日宾客寥寥。
赵管事先派人去镇上请了先生匠人,将宴请宾客的柬帖赶制了出来,而后又托驿使送往各方。
随后便是嫁妆和聘礼的事,老祖宗的有些交代实在奇怪。
千金堂的聘礼要给到山外谷,如此他便要备一份丰厚聘礼给叶姑娘。但叶复青还要他备一份嫁妆,这一份也是要给叶姑娘的。
赵管事也活了几十年了,从来也没听说过聘礼与嫁妆一家出的道理,这到底是娶妻还是嫁女呀。
叶复青只想着要替兄长嫁女,也管不得这奇怪的糊涂账,他觉得自己两个都没偏心。
谢寻安埋头在药房里搜罗了一个时辰,有些药家中已经没了。好在千金堂最不缺的就是金子,他拿库房的澄新堂纸写一份重金求药的告示。
七宝捧着那张薄薄的纸,顺便乘隙传话,“叶姑娘说她的病要复发了,她问你研究得如何了。”
“真当我是大罗神仙,我这早上才拿到的药方。”谢寻安低头嘀咕了两句,他朝七宝伸了伸手,“她给我的信物呢?”
七宝摇了摇头,他跟着少堂主走出了库房,“叶姑娘说没有。”
谢寻安也没埋怨,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对镯子她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
这镯子是谢簪月从前戴过的,这些年一直在木匣中蒙尘,少些了生气。俗话说玉养人,谢寻安正好从栖风阁求来,好好养养叶婵,免得亏掉了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