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君十二年(135)
虽说清晏居的地方处在较为高的地势,不会轻易被大水淹没,可也正因为是高地,不得不直面迎接狂风暴雨,以至于这些雨水不光能穿透屋顶的缝隙,还开始有了种要将屋顶掀开的征兆。
莫祈君运气不太好,屋子正处在雨势最大处,四处漏得不像话,滴落在地上,桌上,还有床上,横竖是没法睡了,莫祈君只好迷迷瞪瞪从被褥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披上衣服,撑伞走到外头,意外发现不远处有间屋子里竟然还亮着灯。
那正是林疏昀的人偶屋。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她打了个呵欠,撑着伞走过去,才到了门前,他便巧合地打开了门,神情的十足疲惫在看到她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大雨天你不去睡觉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人还有脸说她?
莫祈君无语,忍住了腹诽他的冲动,耸肩无奈:“屋子漏水,睡不了一点儿。”
“那去我房里睡。”
他自然地接话,丝毫没觉得具体内容有什么不妥当。
莫祈君却瞪起了困倦的眼,怀疑听错:“什、什么?”
“刚回来我还没住过,你先睡,等明早再重新拾整。”他情绪稳定,平声交代道,“被褥都在柜子里,嫌冷就点火炉。”
这么一听也合理,莫祈君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去休息?一回来就不闲着,难不成你还想在葆崇县卖手艺啊?”
“怎么。”
他的眼神中带了些不可捉摸,上前半步:“你是在邀请我与你一同休息?”
温热气息拂于面容,莫祈君脸颊一热,即刻与他推开了些距离,出口语速飞快:“你想多了,你爱休息不休息,我困死了,再见。”
她掉头就走,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把抱着暖和身子的汤婆子塞进了林疏昀怀里,气吁吁道:“嘴都冻紫了,这个时候倒不懂加衣服了?给你能耐的。”
汤婆子传递的不只有温热,还有一种身体上的清香,林疏昒抬起手,快要触碰到她面容之际,却只是帮她撩起鬓角跑散的发丝:“早点休息。”
他关上门,莫祈君还觉得方才被他指尖触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烫。
她慢慢悠悠地朝他的屋子走去,走着走着,脚却步逐渐雀跃,到后来几乎是点着脚尖蹦跳着进了房间。
房内的布局与从前无二,门口空了的盆栽,床边立着的屏风,以及铺陈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
依他所言拿了床最厚的被褥,又燃起火炉,她褪了外衣一溜烟钻进棉被里,不多时便被暖融融包裹着睡去了。
在清晏居的日子平静而又自在,没有了那些外在的侵袭,也不必去担心外人会来扰乱生活,不该出现的人事物都因种种绿故不会再出现,莫祈君甚至悠闲到开始研究起糕点。
自家的金桂长得慢,刚播种下去连个苗头都见不到,她索性出了趟门,顺着不远处的树林,采摘了一箩筐的野花回来。
宅中无人,林疏昀大清早又出门去办事了,整个后厨便属于莫祈君一人。
她从上次包饺子中获得了经验,从和面开始,又往拳头大小的面团中包入花瓣,蓝色的,粉色的,卷翘的,平摊的,一律被她掰成小瓣当做中心,自我感觉愈发娴熟。
捏好形状摆好盘子,放到锅里头一蒸,再揭开盖子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
大小不尽相同还算小问题,灾难的是有些鲜花饼的中间直接分裂开,还不止一道裂口,有些更是起了密麻的泡,看上去叫人食欲全无,唯一一个外表没有什么瑕疵,还算完整的鲜花饼,咬进去口感又不是很好。
莫祈君吸取教训,又进行了多次改良,终于在不知第几次尝试之后,做出了令自己满意的鲜花饼。
与她的清闲相比,林疏昀身心上都显得格外忙碌。
他同从朗传过几次书信,在复仇上统一战线后时不时交换些对方所需的消息与物件,然而在对方问起他是如何让那些没有神志的傀人听命于他之际,他却没有说明莫祈君的存在,只是三言两语含混过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对于自己即将产生的行为产生了犹豫,也许是是在犹豫基于莫祈君生命源的复仇,又也许是在犹豫他与莫祈君之后会变成如何结果。
到底是对她有伤害,一旦放入,他们的关系几乎可说
将再也不复从前,于是他找了各种借口,去拖延把最后一物放入她的体内。
甚至从朗都困惑他为何久久不曾有动静,也被他用欺骗自己的说法与他带了过去。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原意承认这种心情叫做不舍。
然而这一天终究逃不过去,他身上的沉重枷锁背久了,已经卸不下来了,这一切都必须开始。
思虑重重之后没有放弃,只能坚定,他说服自己,莫祈君那条命都是他给的,他也不是要她还一条命,仅仅是在没有感觉的身体上面取血,如何不能做?
林疏昀很晚才回到清晏居。
以往这个点,院里的灯早就熄灭干净了,他和莫祈君说要调养身子,她便听话地早早休息。
她几乎是对他所言有着百分百的信任,就连到现在为止,她依然觉得他需要她唤醒其余倪人,仅仅是让她作为符文中的一个媒介。
这样清楚地意识到真相,让林疏昀不太好受,他强行把所有不必要的念头全部压下,走进了不知为何还亮着灯的内宅。
顺着额光芒的方向走去,他发现竟然是在饭桌的位置,莫祈君手撑着头,小鸡啄米一下一下点着,听见了脚步声,几乎是立刻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