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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君十二年(2)

作者: 尚浔 阅读记录

缝隙扩大,暗处亮起,院中烛火微渺,细雨飘摇,淅淅沥沥的幕帘中,忽有群桂盛放。

原是一把碧竹纸伞展开,稳稳当当撑起方天一隅。

伞下青丝垂落如墨染,素衣一尘不沾。

在黯淡的光线里,现出一抹颀长身形,光风霁月,浮白载笔,衣襟随着不同方向的风摆动,仿佛带来满庭馥郁清香。

没有支撑面,她如宣纸般,拂拂地顺着开门之势朝里倒去,正巧扑在那干净的鞋上,弄脏了一整块纯白。

脑袋嗡的一声响,眼皮就这么阖上了,她伸手死死拉扯住对方裤腿,虚弱呻吟:“救,救我”

若不看这恐怖的惨状,光听这柔弱无骨的声音,倒真有些欲说还休的媚态。

来人蹲下身,抬起指骨修长的手,拨开她面上浓密的发,探了探她的口鼻。

“我还活着”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手,彻底弄湿了本来干燥的掌心。

他没有挣脱,平声开了口。

像玉勺舀食时碰撞瓷碗,泠泠清清,那是

久别于喧闹尘世才特有的沉然。

“来错地方了,医馆在前头三十里外,麻烦赶紧离开,别脏了我的门前。”

她听见了,却不肯松手,费力撑起一丝眼缝,哑声恳求道:“我还活着,求你让我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让你活下去?”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却无端的发冷:“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觉察到他要抽回手,她只得慌不择路地将那只手塞进怀里,死死抱住。

胸前裸露的肌肤摩擦有些粗糙的衣料,手背贴合住一处专属于女子的柔软,不由一顿,唯恐接触更多部分。

雨水接二连三滑落她的脸,就好像掉下泪般,宣示她的悲惨境遇。

可她没有哭。

她只是凄凄地哀求着:“别把我扔出去、我很能干的我会报答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救我”

那倔强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无法轻易让她落下泪来。

他开了口:“还能拉得住我。”

手跟嫌弃脏东西般不作停留地抽出,彻底避开了柔软。

“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

救命的稻草溜走,干瘦的手除了扒住空气,没有一点办法,她心一凉,人便如坠冰窟,手亦重重落在地上。

要死了么?

她兀发狠地咬了一口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强迫自己清醒。

他不救,她便去找下一户人帮忙。

可还未动作,又听一句:“你最好拿得住伞。”

她没反应过来其中含义,尚未回答,骨节分明的手已将那把油纸伞塞进她枯枝一样的掌心。

随意得就像往地上扔了块石头。

“如果拿不住,让我陪你一起淋雨着凉了——”

面对她满身的污血尘土,他连看都不愿多看。

指尖悬空半刻,还是解开外衣,长臂一捞将她裹入了怀中。

衣袂宽大,紧罩住了娇小的身躯,冷暖交替的刹那汗毛直立,不多时又软下,服帖在薄薄一层皮肤上。

前襟的里衾倏然浸湿。

他站起身,余下的话语不带一丝情绪:“你便等着明早给自己立坟吧。”

与言语截然不同的温暖和柔软从四方环绕住她,让肢体忍不住予取予求更多。

鼻腔还钻进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安抚躁动。

她终是明白何意,大喜过望,连雨声都动听起来。

身上没劲,便发了狠地撑住纸伞,挡住哗啦啦落下的骤雨倾盆,不敢让他淋到一滴。

她不知如今这算不算回光返照,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信。

她死咬唇,不觉疼痛般用力,血雨交织在口腔里。

一个要活下去的人,相信能够活下去,便是得活的基本前提。

只是这念头终归赶不上全身的乏力。

在走进房门的下一刻,紧绷的心弦断裂,她如同散架般卸掉了所有力气,也卸去了身上所有能用劲的部位。

精致的伞凌空落下,将雨珠迸裂成更细碎的水沫。

滚了几个来回,伞摇摇晃晃倒翻在庭前,装下浅浅一层雨,与曾经的作用背道而驰。

边缘的理智也落下,沉她重地闭了眼,似是沉入了那层雨中,翻不起水花。

她感到被人安置在床榻上,发丝糟乱地陷入骨骼中,毫无章法缠绕身子每一处。

她无动于衷,像条躺在岸上的死鱼,连胸脯的起伏都微弱得看不出。

他将外衣随意披盖在她半截躯干上,转身就走,也带走了少之又少的温暖。

他要去哪?

不管她了么?

她该慌恐的。

可房内安神香气味如同一只宽厚的大掌,温柔轻抚着她,弱化了没有几缕跟进来的月光,让床变得更好眠。

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在绵密的雨声里,残存的意识彻底沦丧。

第2章 抉生择死“因为傀人,是不必进棺材的……

灵源最北边是葆崇县。

林疏昀的家就坐落在葆崇县的边上,是间素雅的院宅。

那宅子年代有些久远,岁数比他还要大上几轮。

建房之初,大寰还未平定。

第一任屋主留下妻女参加了征兵,后虽国战大捷,屋主却战死沙场。

其妻悲痛难忍,带着孩子上吊自尽。

死过人的地方被嫌晦气,房屋因而久搁。

直到新君上任,百废待兴,这间偏远得有些过了头的老宅才被重新翻出来买卖。

又遇到了第二任屋主。

那是北边一块小有名气的财主,他妻子剽悍,他买下那偏僻的地方是为了养着外头的小妾,结果还没高兴两天,东窗事发,正妻光明正大地往宅子里放了把火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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