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君十二年(24)
血液止不住地从创处涌出,魏永已经叫不出声了,想要往门口跑去,然而还没站起身,便摇摇晃晃地跪下,头一歪,侧靠在莫祈君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莫祈君全身由内而外的僵硬,刀从手里滑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打哆着手去试探魏永的气息,才想起自己早没了感觉,眼中一片迷茫。
怎么会这样呢?
她全身颤抖。
她没有想要杀人的。
拨开死透了的魏永,她缓缓往身上擦拭,想要抹去满手的血迹。
然而血液顽固粘腻在手上,越擦越多,根本擦不掉,反而适得其反,变得到处都是。
闻着周身的血腥味,莫祈君呆滞地反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恐惧,绝望,懦弱,从四方接踵而至,摧残她不堪一击的心。
在烛火毫不知情的节律性飘摇下,耳中趋于寂寥,情绪趋于平缓,一汪碧眼中的惘然逐渐散去。
瞳孔像雄黄驱散盘聚的蛇群,被爬过的泥土印上的鳞纹取而代之,成了另一种光景。
那是一种渴求。
一种对血液的渴求。
第18章 血与血吻(上)血便由着舌的牵引了过……
魏府上下一如既往安宁无波,在月光的照耀下岁月静好。
蓝衣小厮按照魏大小姐所言,拿着清理的工具,要去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
黑暗中,传出一声闷哼,静默好一会儿,在“咔哒”的开门后,从房中走出的小厮身形似乎变了些。
他始终低着头快步行走,在下一个拐角,却不见了踪影。
脚步声踏着石子路由远及近,谈论的声音也渐渐明晰。
“今儿的府上真称得是
双喜临门了。”
“可不嘛,大小姐讨了个夫婿,大人也收了个姑娘,我听说,那还是对表兄妹呢。”
“哎哟,这家子是什么福分啊,感情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呀!”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婢女很快又换了别的话题,提着灯说说笑笑地离去。
隐蔽处,身着下人衣袍的林疏昀抬起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会提出这层关系的,很大可能就是莫祈君,按她们所言,可以断定她被魏永带进府了。
他转过身,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直接离开魏府,而是借着风声涌起,悄无声息地折返内院。
贴墙来到魏永屋子边上,林疏昀手中握着微小的雕刻刀——那是从前用来打磨人偶神态细节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割断绳子的救命物品,也是手边唯一能防身的道具。
隔着窗户能看见里头微弱的火光,侧耳却什么声也听不见,死气沉沉的,就好像里头没有活人。
林疏昀绕到门前,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气味。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血液气味。
林疏昀心一沉,克制着将门推入一条缝隙,房中的味道排山倒海灌入鼻中,他眉头紧皱,不再揣测,一大步闯了进去。
阴冷的氛围充斥在整个屋里,在这正值立秋的节气里,凉得能让人接连打寒颤。
看清一切情形之后,他还算有节律的呼吸立停,脖颈像被掐住般久久不能言。
这里已经不能用血腥来形容了。
满地的红浆不要命地铺陈开来,仿佛这才是地板本来的颜色。
正中心坐着的女人背对他,红色落在她的头上,她的身上,像极了大婚之日穿上的华丽喜服。
她伏在魏永将断未断的脖子上,犹如一珠攀附黄泉而生的曼珠沙华。
肥猪一样的头颅上,细小的眼睛被血红的蛛网蒙上,瞪得老大,大到撑开了上下挤压空间的肉。
那张嘴狰狞地张开,似有无数的怨声无法吐露。
林疏昀双手握拳,一步步走过去,鞋底粘滑的血迹让他险些滑倒。
那张妍丽的脸被满面的深红变作艳丽,一张嘴覆在出血处吸食了不知道多少,口唇被染得已经看不出本来的粉嫩,而是如赤红烈焰,诡异中带着妖冶。
她闭着眼,像是受了诅咒而沉眠过去。
“莫祈君。”
林疏昀找回呼吸,张口唤她。
可她没有一点反应。
小臂上青筋紧绷,林疏昀费力把已经尸僵的魏永搬到一边去,让莫祈君靠在他的身上。
她如羽毛般轻飘飘的,就和第一次抱起一模一样的感觉。
那的声音又低又冷:“我让你来了么,你能干什么?自顾不暇,还坏我好事,我看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他用雕刻刀在手腕处狠狠一扎,小窟窿里溢出血液,脸上却无悲无喜。
林疏昀将伤口凑到嘴边,发劲一吸,血液便占满口腔。
他捏起莫祈君薄薄的下颌,用力得像要捏碎骨头,边角还沾血的唇骤然落下,不甚温柔地以舌尖撬开她糯米般的牙齿,一大口热血便由着舌的牵引了过去。
这个场面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貌美的女人宛如幽幽鬼魅,被男人以血滋养,两人成了纠缠不清的伴生体,已然堕入无尽深渊,那是用言语无法表达出来的扭曲之美。
她一动不动,他便略略错开,再次吸血,用同样的方法渡她饮下。
莫祈君的唇是冷的,舌亦没有温度,可经过了他之血接二连三的洗礼,竟也有了缕温热。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借分泌的津液几经交融,这点温热总算从口腔丝丝缕缕弥漫到全脸,叫面庞恢复了些许的生气。
见她眼睫开始颤动,林疏昀方退开了两寸,又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在呼唤中,浓而密的睫毛颤动幅度愈发变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是即将展翅的蝶,期待飞往下一簇花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