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君十二年(94)
这当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史可莲迫不及待地问:“什么药?”
井大村虽然比从前生活要好,却仍旧不能算是富裕,可为了孩子,多贵的药她都可以接受。
哪知丈夫摇了摇手,压低声音告诉她:“不是普通的药。”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是姜修玲的心头血。”
熟悉的字眼拼凑成不正常的语句,史可莲人都傻了,一把推开他:“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何时会说疯话!”丈夫激动起来,又及时克制住音量,好声好气道,“莲儿,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我们这村子穷乡僻壤,消息闭塞,你可知镇上都传遍了,姜修玲这一类人,才是所有祸端的根本!”
他喋喋叨叨说完来龙去脉,又含情脉脉来了句:“莲儿,你晓得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从来都是希望你和孩子更好啊。”
史可莲被他扶着肩膀强行对视,无力地问:“你这些话这和孩子的药有什么干系?”
“我都打听过了,他们这类人之所以能有滔天的本事,来源于他们优异于常人的血脉,曾有人天生双腿无力,后来以秘术师腿部之血为药引,如今健步如飞,那么我们的儿心脏有问题,只要能够得到姜修玲的心头血,一定会有所康复。”
他这番话一听就扯得没边,理智的旁观者一看就知道是胡诌,奈何史可莲当下是一个极度害怕失去孩子的母亲,又有最信任的丈夫在旁言语,再加上前面还被动接受了那么些铺垫,此刻也开始动摇了。
“可这对小玲是一种长久的伤害,她多半不会同意。”
“她会同意的。”
丈夫搂住她,落吻在她的额头上,“莲儿,她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不是要她还命,只不过是每日一点的心头血,只要你听我的,这些天先别去与她碰面,她就一定会同意的。”
为了孩子,史可莲妥协了。
她原来以为丈夫只是要去说服姜修玲,却没想到他竟大肆散播从镇上带回来的消息,还煽动全村人绑了姜修玲,并扬言要将她烧死。
史可莲愤怒地质问:“你都做了什么?即便镇上那些消息是真,小玲对井大村的奉献你不是没看到,你为何要把事情捅破,让小玲受到众人猜忌甚至致命伤害?!”
丈夫依然对她采取同样的行径,表达类似的说辞:“莲儿你放心,我与爹通过气了,不会让姜修玲死的,到时候由你去把她救下来,再请求她帮忙,你给予了她两次重生,她又成了众矢之的走投无路,必然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凌乱的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想来史可莲这一次将本子收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从这记事册的完好程度以及放置位置的工整程度来看,多半她是与其他的村民一并在祭坛中身陨,成了百来具骸骨中的一个。
方铎问:“疏昀,我能否向你讨教一个问题?”
林疏昀抬头望向他,眼中并无排斥意味。
深吸一口气,方铎直言不讳:“如今距离”除魔计划“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所有的秘术师都被铲除干净。”
“可四十年前,正是秘术师盛行之际,几乎所有的秘术师都记名在册,即便信息真假难辨,也总归是一个标记,姜修玲的这些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泛泛之辈能做到的。”
“你既然对这类事十分了解,想必查阅过不少禁书,那可能推断出她是哪一位秘术师?若是知晓了身份,便能知晓其擅长之事,由此应当能够得出所有的事情究竟是否她所为。”
一席话下来,林疏昀呼吸平和,脑中却已闪现过很多事。
其实他从上越城的“活傀人”与行走路径开始,到井大村的集体祭坛与阵眼,就不光对符文本身抱有一种的感受,对于画下符文起阵之人,他亦有一种感受。
熟悉。
先前他以为,这是错觉,一种把四十年前那个身份与自己雷同之人当作同类而有了归属的错觉。
直到一口气看完了记事册中的一切,他才知道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很小的时候,林疏昀就听母亲提过,秘术师界有一位江姓奇才,天资卓绝,年少成名,如今的许多秘术都是由她之手开发改造而来的,因而吸引了一大批追随者争相模仿。
可这样的人往往一念成魔,也许是正道的秘术研究到了尽头,她开始开发越来越多诡异的秘术,大都是有悖天理人伦,不遵守天道规则的,自然,这些秘术受到了秘术师界的集体抵触,禁止使用。
唯有制傀之术算是卡在了红线的边缘被保留下来了。
江氏一代天之骄女,如何能接受,她将理智的拒绝当作排挤,固执己见,明面不让,那就背着秘术师界开发,疯狂的念头愈演愈烈,到最后竟然想要用普通人的性命来使自己利得。
事情败露之后,江氏被秘术师界围剿,从此失去了音讯,大家都当她已经死了。
当年母亲只是两三句话草草带过,目的是告诫他千万不可用秘术害人,步江氏的后尘。
如今读了史可莲的文字,他方大胆猜测——
所谓的江氏其实是姜氏,或者说,江是她的本姓,只是为了隐藏身份而修改成姜了。
日记中的一切毕竟是史可莲的一面之词,他们一直都是随着她的视角主观臆断,而姜修玲实际性子如何,隐藏在伪装之下的心思又如何,都不太好说。
哪怕史可莲笔下的姜修玲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好人,然能做出各种非人行径的,又岂会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