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君十二年(98)
“奚禾”的笑声又细又尖,比钻进脑子里的爬虫还要让人头皮发麻:“小玲告诉小莲,他们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小莲,因为小莲的自私,因为小莲的背叛,因为小莲想要的太多了。”
“小莲感到万分痛苦,但小玲依然觉得不够,又当着小莲的面,把她的孙女杀死了,看着小莲崩溃到绝望的模样,小玲感到无比的满足。”
她说着,就像是所有画面在眼前复现一般,陶醉而享受。
蒙在层层布帛里的脑袋模糊又沉重,莫祈君费了好大劲才撕开一个口子:“你如此恨她,何不杀了她,反而要将她做成傀人?”
锥心一击恍若晴天霹雳,“奚禾”先是失了神般愣住一刹,旋即面色一变,眼中满是凶狠,歇斯底里道:“死太轻松了,她凭什么去死!她欠我的还没还够,谁允许她死了!”
这么激动的一吼,身旁的老妇人被吓了一跳,从她肩膀上直起身来,略有些手足无措。
温度与重量一同离开,“奚禾”也反应过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抬眸时,除了脸颊上的肌肉还有点颤抖,看不出刚才的失控。
她神态自若地帮老妇人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语气都轻柔不少:“小姑娘,你晓得做成傀人有一个硬性条件是什么吗?”
“傀人说到底,就是靠最后那点对世间的不舍与眷恋而得以复醒,自尽者没了这种念想,自然也无法制成傀人。”“奚禾”揽着老妇人重新靠在自己肩头,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关紧要道,“于是我利用全村所有将死之人的念想,才把小莲换了回来。”
“可她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死前我说过的话,以及被我杀了的奚禾。”
“她依然崩溃,只想要奚禾,可笑,我怎么会让一个挡在我们中间的人回来?”姜修玲的情感不正常地扭曲,却丝毫不自认,“她既然想要孙女陪在身边,那我当她的孙女就好了,只不过一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人,是当不了是孙女的,所以我又以上越城的人为祭,利用他们的生命力,还了我一个年轻的容颜。”
一切真相揭露出来的那刻,莫祈君仿若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中,除了感到一阵恶寒,什么也无法形容。
如果说逐空的狂热只是对自己,那此人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并且如同寄生物一般在所有能够呼吸的地方开满畸形的花朵。
“知道吗,大范围的祭祀很废心血的,我必须不停地画符起阵,保持他们的一口气来维系自己的状态。”
姜修玲轻轻抚摸自己光滑的脸蛋,颇为爱不释手:“幸好,小姑娘你来了。”
“你太特别了,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容器,你身上有着至木之物,而我刚好有着至金之物,光凭这两个的力量,你就足以让我以逸待劳了。”
感情她从坪枣寨逃出来,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其实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愿离开。”
受够了她虚伪至极的说辞,莫祈君冷眼相待:“放我离开,然后再将我骗回来,以来慰藉你的良心?”
不等回答,她哂笑一声,接着说,“哦不,我忘了,恶鬼是没有良心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己,说要留在莲婆婆身边,所以才要变年轻,实际上,你不过贪图年轻的容貌,在自欺欺人。”
被她这一怼,姜修玲表面上还带着笑意,但是眸光藏锋:“小姑娘伶牙俐齿的,我很不喜欢,随你怎么想,反正,你以后也不会有自己的思想了。”
她让史可莲一个人坐好,自己则拿出了前头控制住两人的铃铛,以及事先准备好的自己的鲜血,她往铃铛上撒了血,轻轻一晃,铃铛的波动如有形的石头压在莫祈君身上,她坚持梗着的脖子就瘫软下去。
姜修玲把铃铛摆放在阵眼上,又将鲜血涂画在了莫祈君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以及一切裸露出来的地方,所绘制的符文比曾经林疏昀画在她身下还有脖子上的符文都要复杂数倍。
分明莫祈君脖子以下的一切感觉早就消失,可符文甫一完整,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火里灼烧一般,每一块皮肉都被热浪所烫,血液也融成岩浆,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角冒出来,面容疼到扭成一团。
糯米状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嘴唇发白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她想要挣扎着打滚却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撕心裂肺的痛将她挤扁,将她的骨头一寸一寸地彻底碾碎。
她疼痛到把呼吸都停了,恨不得就此晕厥过去,但冥冥中她又很清楚,一旦昏迷,要想再清醒过来,就难了。
“小姑娘还在坚持呢?还真是有毅力啊。”姜修玲在一旁看着好戏,“何苦呢?反正结局都无法改变,乖乖地接受就好了呀?”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几下响动,几人不约而同望去,看似封闭的地方,拐角之后其实是来往的洞口,而响声则是守在门外的五六个活傀人被击倒的声音。
方铎与林疏昀一前一后地从入口冲进来,身上有些凌乱,又有些狼狈,但好在没受什么重伤,望见莫祈君的模样皆焦心喊出声:
“阿祈!”
“莫姑娘!”
可惜莫祈君虽还硬撑着眼皮打开的状态,却已无法回答半个字。
姜修玲眉头皱成了一团:“你们是如何突破满城的人,找到这个地方?”
两人当然不会给她答案。
从井大村回来之后,林疏昀与方铎发现整个城里没有正常的活人,很快意识到奚禾有古怪,显然当初把他们叫离是刻意为之,联系死去的年轻女子与她年岁相仿,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线索,推断出她就是姜修玲,是所有一切都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