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得宠时几乎被宁王专宠,不知遭了多少嫉恨,等到失宠,随之而来的就是没完没了的报复。
失去了宠爱的美人就如同凋零的花一般,勉强支撑到他六岁,就彻底凋谢,在一个早晨后再也没睁开眼。
不过她在或不在,对周瑕来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更轻松了些。
再也不用听她哀怨凄婉的哭泣,不用听她的抱怨和不敢…甚至责备。
责备他为什么生的这幅样子。责备他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讨宁王喜爱。怨怪着因为他,她的一切都毁了。
最好的是,他不用再听她所说的,如何讨那些日日欺凌他的所谓兄长的欢心。
虽然他从来没照做过,但他讨厌听到那些话语。彼时的周瑕日日都在想着,如何等到合适的时机,将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杀光。
讨好?他只想要他们死。
他的不逊自然而然的给他带来了更多的欺凌,周瑕也学会了躲避,繁华富贵的宁王府,对年少的他来说就是一个遍布危机的深山密林,他要步步小心,才能活到长大。
但再怎么小心,也会被逮到。
他的几位兄长带着仆役拦住了他,他绞尽脑汁逃走躲了起来,才总算避开了那些豺狗。
摇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周瑕和摇光相识的时间,比所有人知道的都早。
彼时十三岁的摇光刚刚因为家破人亡,被帝后接进京照顾,尚不能伪装出京都贵人们所谓的雅致风度,整日勉强伪装,满心不耐。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八岁的周瑕,见他被欺凌,很有些不平,就暗中教了他一些对付人的法子,好让他自保。
宁王奢靡,好享乐,府上频繁聚宴,每每摇光赴宴,都会寻机见一见周瑕,教导他一二。
如此几次三番,两人渐渐熟悉,见摇光,成了那时的周瑕最期待的事情。
之后,摇光十六岁许嫁七皇子,十七岁成婚,搅入皇室争斗。借机将他从王府接走,养在身边教导。
一年又一年,随着争位越发激烈,周瑕开始在暗中一一剪除那些兄长们,最后要了他那个沉迷女色的父王性命,成为宁王,助周瑕踏上皇位。
彼时的他只想让嫂嫂幸福,恣意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不知什么时候,这份心思变了。
周瑕生出了贪念。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想过做什么,只觉得能一直看着摇光就好。直到今年——
脚下微顿,方壶殿到了,周瑕收回思绪,冷漠的面上自然而然的含了笑。
所以说,真要多谢皇帝。
有朝一日,他会让他死的痛快点的。
方壶殿,周瑕做不动声色的随意状,同摇光说起刚才的事情。
“他太急了。”
摇光点评了一句。
周瑕轻轻为她揉着肩,见她如此平静,不由有些失望。
他不是想让嫂嫂生气还是什么,只是,只是总归不要这样平静,平静的……好似并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嫂嫂,”他转身绕到摇光身前,跪地握着她的手,仰首看她。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她。
摇光垂眸,噙着笑,盈盈回看。
这般对视一会儿,周瑕不由红了耳根,垂了垂眸,又坚定的回看,说,“嫂嫂,我不娶妻。”
“除了嫂嫂,我谁也不娶。”
摇光不由的就笑了。
“原来我家阿瑜,想娶嫂嫂。”
大抵是觉得这句有些绕的话说来可乐,摇光笑了起来。周瑕却很认真,说,“我只想娶嫂嫂。”
“嫂嫂,我总在想,要是我能早生几年就好了。”
早生几年,他一定想方设法娶嫂嫂为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待知道自己心意后,悔之已晚。
摇光的笑意顿住,看着他俊秀如玉般的面容,有些出神。
“我也没说让你娶妻啊。”只是片刻,她回神后抽出手捏了捏周瑕的脸。
“从前也还罢了。”摇光声音很轻,带着回忆,有些羞惭,有些无奈,但话说的很认真,“我可没有把自己的人推给别人的想法。”
“阿瑜,我没那么大度。”
“若你背叛我,我会杀了你的,阿瑜。”这两年,摇光已经隐约明白她和皇帝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也知道皇帝对她的忌惮,但面对周瑕,她仍旧毫无遮掩的表现出自己的冷漠狠辣。
她不屑为了所谓的感情伪装自己,那样得来的感情,也不会是她想要的真情。
周瑕听了,却笑了。
“若有那一日,阿瑜任凭嫂嫂处置。”
“但,”他开怀至极的笑着,话语中笃定非常,“不会有那一天的。”
若真有那一天,周瑕冷漠的想,他会杀了自己。
“傻。”笑的太过灿烂,就显得有些傻乎乎的,摇光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心,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眸,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垂首落下一个吻。
周瑕乖乖的跪着,挺直了腰背,紧紧扣在榻边的指节泛起难耐的白。
良久,待分开,他面上布满粉晕,乱了呼吸,深碧色的眸泛着水光,如同沁在水中的宝石。
是摇光最喜爱的情动模样。
她的指尖没入了他的衣襟,轻轻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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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元节。
帝后往太庙祭祖,晴了段时日的天应景的下起了雨,约莫是太庙太阴冷的缘故,皇帝呆了一段时日,回去后就得了病了。
这似乎还是摇光今年第一次来到蓬莱殿,她坐在榻边,关切的看太医为皇帝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