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睁大眼,转动小脑瓜开始回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今天有什么事是值得母后这样开心的。
用罢晚膳,小皇帝被嬷嬷带走,出去散散消食,顺便玩耍放松一会儿。
殿中只留下摇光和周瑕两人。
“我一会儿要去汤池泡泡。”摇光对周瑕说。
周瑕正想一如往常般应声,可等对上摇光的双眼后,忽的就被其中那悠长的深意弄得心跳失了衡。
“我知道了。”片刻后,他轻声应道,嗓子莫名有些哑。
摇光便就一笑,说,“先回去吧。”
她的声音有些轻,透着缱绻的暧昧,只几个字,便让周瑕脸红心跳,理智险些都被搅成浆糊。
“好。”他面无看不出丝毫异常,平静站起身,实则整个人都已经晕晕乎乎,连怎么走回自己住处的都不知道。
皇家行宫在汤山地段最好的地方,几乎占据了半座山。
山腰往下,和左右陪着的几座山,则是勋贵众臣的的别院。如同点缀一般,陪在巍峨华美的行宫而之侧。
宁王府自来尊贵,别院的位置地段自然也不会差,就在左边的一座山上,但因为他现在主领行宫的安全等事,所以摇光在行宫外侧给他安排了一个院子。
皇帝年少,太后又是一介女流,加上她和皇帝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样安排朝臣们倒也能理解,没多说什么——
关于两人的绯色流言这些年多多少少一直都有。
无关其他,大多数人总是这样,爱胡乱臆想,除却夫妻之外的任何男女,只要走近一点,就会生出无数揣测。
但这样的事,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人们也只会在闲来无聊的时候揣测一二,并不会真的就信了。
太后和宁王便是如此。
院中早就安排好了侍候的人,都是宫中带来的人,有宫女,有内侍,这会儿见了宁王回来,立即迎上前伺候。
周瑕一抬手命众人退下,让准备沐浴。
很快,一应事情都安排妥当,周瑕命人退下,谁知洗到一半,竟察觉到外面有女子的声音,下颌微动,面上冷意一闪而逝。
他从来不用女子侍候,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是小厮,如今到了行宫,只要了内侍,还有护卫在外面守着,这女子莫名靠近,心思不消多说。
很快,洗漱完,周瑕起身换好早就准备好的衣裳。
正红色的袍服浓郁鲜艳,他极少穿这样的颜色,但今日…不一样。
“把刚才那个赶出去,你教教他们规矩。”他对近卫说。
近卫立即应是。
而后,周瑕表示要出去走走,没要人跟着,自顾自出了行宫,行至林中后脚下一转,悄然回返,潜入了摇光的寝殿。
一路隐匿行迹,不多时,他便循着声音闪身进了院子。
“都退下吧。”
微微侧首,听着暗中的动静,摇光吩咐左右。
平安和喜乐对视一眼,含着笑意,带领一众宫人们退了出去,两人守在门口,警惕着不让人靠近。
这口汤池很大,白玉垒就,一半掩在殿中,白色轻纱垂落,睡着水汽飘动,一半延伸到院子里,周围以假山和花木遮掩,水汽氤氲,如天上玉池。
摇光只说要自己独处消遣一会儿,命人在殿中摆了一桌酒水吃食,点心水果。
眼见着人都退下,摇光拿起酒壶,徐徐斟了两杯酒,而后端起来,转身看向悄然出现在身后的人。
“给。”她抬手将酒递给周瑕。
周瑕慢慢接过酒,但整个心神都在眼前穿了一身红色衣裙的摇光身上,目眩神迷。
摇光抬手,与他碰杯,周瑕略有些离家出走的神智被早就习惯了事事依从摇光的身体牵着,抬手与她碰了一下。
‘叮’的一声,他才总算得以牵回些神智。
他看着平静从容依旧,只摇光能看出那点失神,便就看着他笑,先是饮尽杯中酒,而后原地转了一圈。
“好看么?”她问。
周瑕立即点头。
“好看。美极了。”他一字一顿,郑重又诚恳。
摇光便就笑,将酒杯放下,侧首用目光撇过周瑕。
周瑕总是能第一时间领会到摇光的意思,霎时间,那些离家出走的甚至都飞了回来,固然有些乱七八糟没能回归原位,还是上前将她抱进了怀里。
“嫂嫂,我好高兴。”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整个人都被那巨大的欢喜淹没,甚至生出一声哪怕死在这一刻也值得的感觉。
若说他穿红衣,是为了心中那一点私心,那嫂嫂如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是为了他。
只需体会到这一点,意识到嫂嫂是在哄他,就已经足够让周瑕欣喜若狂了。
摇光抬手按在他的手臂上,红色的衣袖交叠垂落。
“我也很高兴。”摇光含笑。
只是相比周瑕明显到几乎失态的欢喜,摇光要更冷静。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周瑕并没有他那样浓烈到不讲道理的爱意,更多的是这些年相互扶持生出的信任,喜爱,怜惜,但若要让她想余生要和谁一起度过,那毫无疑问一定是周瑕。
不管未来如何,只现在,她很确定,再没有人如周瑕这样浓烈的爱着他,也没人能如周瑕一般,让她全无保留的信任。
“阿瑜,你会永远爱我吗?”
明明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摇光就觉得这样的话语是废话,但在这一刻,她却不由的开口。
“会。”
“我会永远永远,一直一直爱嫂嫂。”
“此生不变。”
话罢,周瑕顿了顿,说,“若有那一天,嫂嫂杀了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