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缠郎(40)
“我等二人来便是为老夫人祝寿的,没有寿宴未完就走的道理。”沈湛忽然开口道,“李公子请罢。”
沈湛的声音冷而沉,透着矜贵的疏离,虽是麻布衣衫,却比李风霁满身绫罗绸缎要更为挺阔,一直没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原本戏谑调笑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沈湛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风轻云淡的坐回席间。
李风霁不悦地看了眼沈湛,想到宋婉便是为了这个人拒婚,就更为愤愤不平。
“可要挪动位置去上座?”李风霁道。
飞花令的有趣之处就在于顺序,开头的“令”在第几个字是可以猜到的,便可早做准备,而排在后面的就算不出来了。
沈湛随口道:“不必。”
“好。”李风霁冷冷道,“你们这个位置,倒是能看出些真本事。”
说罢,带着陆柔转身往席面上方走去。
宋婉坐回沈湛身边,着急道:“这席面上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根本算不准,再说了还有人对不上来认罚喝酒,这怎么算得准呢……”
“没事。”沈湛嗓音平稳道,“有我。”
“你?你会吗?”宋婉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脑袋发晕,“人少还好,这席面上这么多人你能如何算出到我们是第几个字?”
“小事。”他说。
沈湛的淡然并没能让宋婉放心,她叹了口气,暗暗想若说默一默前人大家的诗词,她还能搜刮搜刮脑中的诗句补上,可寿宴上人多,传到他们这里估计耳熟能详的诗早就被默过了……
宋婉只觉得眼前一黑,果然人不能想着钻空子,一个谎言就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
若不是替嫁,也不会有把柄在陆柔手上,若不是遇了刺客,沈湛又不能挨饿,她也不会冒着被拆穿的威胁来到这寿宴上。
沈湛这样的天潢贵胄,若说玩过飞花令,定是在王府中人家让着他的,如今在李府,那李风霁和陆柔分明是要整她,哪能轻易让她与沈湛下的了台……
宋婉的眼睛瞄了眼酒杯,还好不大,她便适时地做出一马当先的豪气,“一会儿我的我喝,你的我也替你喝,你别动。”
沈湛原只是沉默的坐着,听见宋婉要替他喝酒,将酒杯收了起来,道:“不必,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萦绕在宋婉耳畔,扰得她耳根发麻,竟听出了几分温柔安慰的意味。
不远处宴席上,一管家装扮的男人一手手持竹杆拂尘,一手扬起来,那烫金的纸张上赫然写着个“寿”字。
第22章 飞花令很快就传到宋婉这里,她勉强对得上来,沈湛也是,毕竟……
飞花令很快就传到宋婉这里,她勉强对得上来,沈湛也是,毕竟有所准备。
第二轮开始便有人认罚喝酒了,沈湛却还是风轻云淡的随口说了几句诗,能应得上“寿”字令。
“我为君子寿,善颂复善祷。”沈湛道。
“闲中有富贵,寿外更康宁。”宋婉接道。
第三轮过了已无几个人能再应得上,宋婉肚子里的墨水也要倒空了,沈湛却替了她,一人对两句。
到后面只有李风霁蹙着眉继续与他对。
沈湛眉眼平静道,“岁久功当成,寿与天地毕。李公子,该你了。”
“再拜进酒寿老人,慈颜一笑**。李公子,请。”
“人生久矣无百年,六七十已为寿。李公子,这杯还得你喝。”
一连怼得李风霁哑口无言几次后,宋婉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湛。
但想到毕竟是在他人屋檐下,她拽了拽沈湛,小声道:“可以了可以了,别让他下不来面子。”
“他可想过你的面子?”沈湛淡淡道,瞥了眼她畏首畏尾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定是没少被这些人欺负,心中怒意更盛,冷眼看向李风霁道,“李公子是不想尊循飞花令的规矩了?”
几旬下来,李风霁已喝的脸色泛红,根本接不上来,原本的端方模样不见了,干脆耍起了无赖道:“你这是胡诌,你说的那些都是些什么诗啊,驴唇不对马嘴的!又不是什么名人大家的诗,听都没听过!”
沈湛闻言慢条斯理对手持拂尘的行酒令使道:“飞花令可规定是必须要名人大家的诗?”
行酒令使尴尬道:“不曾有如此规定……自己写的或者旁人的都可以。”
“那方才我行令时的规则可正确?”沈湛继续问。
行酒令使道:“公子不曾出错。”
方才李风霁有几次都没压住韵脚,也没有按规则将寿字以此类推,行酒令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水。
奈何面前这位布衣公子对规则极其熟,想找出点错处都难。
李风霁不服气道:“你自己写的那些都是什么,信口胡诌的而已,也能算诗?不算!再来。”
宋婉忍不住道:“难不成李公子才高八斗中了进士了?还可随意评判他人诗词?”
李家世代经商,在科举上可谓屡战屡败,此处正是李风霁风软肋,宋婉这样一戳,李风霁果然脸都涨红了。
李家老夫人自然是发觉了这其中的剑拔弩张,护短起来,看着那又高又瘦的布衣青年道:“不知这位公子可入仕了?又是何等官职呢?”
对于沈湛来说,考取秀才举人这等功名并不难,难的是中了进士之后该如何。
如何能消除皇帝的猜忌的同时报效君王。
宗室入仕,难。
入仕后为官,更难。
久而久之,宗室们便发觉不如不去挤占寒门学子的位置。
沈湛淡淡道:“沈某才疏学浅,并未考取什么功名。方才所诵的几首,虽不是什么名人大家的佳作,但却是今上年轻时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