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路人丁(117)
连崎山脉与南延本该一体,南延与萧家不过是阴沟里偷窃的两条虫罢了。
俞珦怔怔地仰望他仅有几面之缘的表姐,微弱的血脉在此刻产生共鸣。
他们好像说了很多,却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够聪明、随波逐流的俞珦突然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弯曲的腰背彻底伏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他响声道:
“参见神女,神女转世,必能佑南延民安。”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村里的血和土匪窝里的血在他眼前铺开,汇成涓涓的细流。
他将唾手可得的权势拱手让人,等于把手中的刀剑递给别人,让别人拿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信因果,已有近百人因他而死,百人的尸骨堆不成他能坐的帝位。
人心欲壑难填,他若能活下来,十年百年后或许会后悔今天的决定,至少他现在不后悔。
神女之名自他的口中传出,南延再无争夺帝位的第二人选。
俞珦磕在地上的头始终未抬起来,浓重的夜色似是稍微亮了些,浇灭火堆飘起的白烟被风吹散了。
疾驰而来的羽箭在离俞婧一米开外,像是凭空撞到了什么东西,直直落下,锋利的箭矢划破俞珦的衣袖。
他吊着的气吐出去,昏过去前仿佛听到神女之名碰到宫墙又回荡回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堂姐时的场景,她站在气势巍峨的宫殿一角,她什么都没说,离居在中央的帝位很远,但他觉得帝位合该是她的。
她的眼神……和药女医人时一模一样,药女用这种眼神注视过的病人都活了。
无一例外。
鼓噪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莫名的烦躁消失,俞婧松开紧攥着的护身符,她望着唾手可得的帝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她身侧的侍卫上前,为她挡下料峭的春寒。
她轻声诉说:“阿晦,我与萧家的约定时间快到了。”
*
“刚才的烟雾你闻了没感觉不对吗?”越珉突然出声。
丁渠被吓得一抖,手上没收住劲儿,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越珉如同一条咸鱼干挂出房檐外,丁渠做好了被他带下去的准备,两秒之后,她轻而易举地抬起手铐铐住的那只手臂再放下。
她晃荡了两下手腕说道:“你怎么比一只鸟还轻?”
手铐那端如同缀了根轻飘飘的羽毛而不是一个超大型的活禽,手铐自然垂下,在她的手腕上压出不甚明显的痕迹。
越珉的左手伸直挂在底下,他抬头看在说风凉话的丁渠,突然张开双翼,黑色的羽翼遮住了她眼前的亮光。
丁渠猝不及防被他拉走,身体急速向上飞去,又急速向下倒冲,坐了一把空中过山车。
“停,停停,停!”
越珉充耳不闻,她过山车坐着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还好现在她的手臂不会脱臼。
丁渠喊了两声,久未曾感受到的冷风往她嘴里灌,“你大晚上遛风筝呢!”
越珉猛地停下收回双翼,停在刚才的位置,她收不住惯性,腿磕在瓦片上,久没有感受过的疼痛涌上来,疼得她眼泪花冒出来,蹲坐在檐上,一只手被手铐铐着悬在半空。
要死,哪来的道具,既能让她感觉到人的疼痛,不用特意去凝聚魂力就可以触碰到凡间的东西,也保留了鬼的特性,她磕在瓦片上这么疼,膝盖看起来油皮都没破。
“遛鬼风筝。”越珉顺着她的话承认,“你没察觉到烟雾的不对劲吗?”
他又问了一遍,烟雾散尽,遛了一回风筝后的耐心重新回来了。
“我头一回见比我还记仇的……”丁渠依旧没回答,上下扫视他一圈,找不好词形容:“东西。”
“鬼东西,你是希望别人每天定时遛你一遍吗?”
无名烟雾会放大心底阴暗面的渴望,丁渠不停地在激怒他,刚刚他生气带她坐了一回“过山车”,激怒成功的后果大概是再坐一遍过山车。
而众所周知狗是需要定时遛的,所以……
他在拐着弯骂她是狗东西?
丁渠的理解能力在吹过冷风后突飞猛进,几乎是在他说完就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她提起一口气想反击骂人,在认真地端详过越珉的脸后泄了气,有鳞片点缀的脸更有味道了,疯狂地在她的审美上蹦迪。
“闻到了,每个人反应不一样,你想大晚上放风筝,我想看热闹,底下想拿刀捅人。”她强硬地拉过手,蹲在檐上,双手托腮,“鬼风筝不想飞你还放,小心半夜找你一块下地狱,都怪你,精彩的地方又错过了。”
坐个过山车的功夫,杀伐已止,尘埃落定。
丁渠勉强能赶上个结尾,她看到自俞珦身上飘出与南延国运如出一辙的金色气流。
分散的帝运合二为一,汇入俞婧的身体,保护南延的君王不被任何邪魔妖怪入侵、窥视。
金光乍现,俞婧抬头望天,丁渠下意识想躲,被当柱子似的越珉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这货怎么忽晴忽重的!
她狠狠甩了下手铐,金属质地的手铐打在他腕上的鳞片,不痛不痒。
俞婧看的不是他们,能够灼伤人眼的金光随她的视线投射而出,观主一把扣下圆镜,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废物。”
废物骂谁?
丁渠耳朵微动,总不可能是在骂赢家。
“你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丁渠问越珉。
越珉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场景,“你指什么?”
哦,没听见。
“那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在丁渠眼中,金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均分成两股,一股汇入俞婧的身体,以她为中心像是要笼罩住整个宫廷,看着逐渐膨胀的金色罩,她一个孤魂有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