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是被公司压了三年,年年综合成绩在前三,出道名单上还是没有他的名字,裴丘沉依旧待在这里。
不同于有得选择的凌脉,出道是裴丘沉唯一的出路。
在旁人看来枯燥无望的训练,是他的发泄出口、治愈良药,不用想未来会怎样,只需要专注当下。练习室里挥洒的汗水不一定有回报,疼痛也要咬牙自己忍受,可他内心却无比宁静,跳舞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摆动身体,挥出有力的一击。
然后他就在这种麻木重复的生活中,等来了凌脉。
没有察觉到裴丘沉的情绪变化,凌脉往楼上走,“你刚去卫生间没听见,妈妈说把之前你住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了,被子和枕头都在衣柜里,一打开就能看到。”
见裴丘沉还在原地,凌脉探头叫了声:“哥?”
裴丘沉转过头,凌脉首先看到的是那双积着情绪的黑沉的眼眸。
他怔了一下,立刻开口:“对不起,我刚刚开玩笑的,你不高兴我那么讲,那我以后不说了。”
他并非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像裴丘沉不让他提那三年,他就乖乖配合,此后一声“勉哥”都不叫。
裴丘沉提出要一起睡觉他兴高采烈,后来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驱赶出房间,他也只是眼巴巴问一句为什么。
不给他答案也没关系,他是没脾气的羊羔,是裴丘沉拼命想避开又无法真正远离的存在。
争取到个人外务后,裴丘沉是队内发展最好的人,不缺钱以后就立刻搬出了集体宿舍。
凌脉的回归让整个组合变得不一样,他跟卫盼是同期生,和周钰的关系也不错,连此前不熟悉的郝燕然都乐于袒护他……
裴丘沉住进公司安排的别墅的第一天,周钰便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干脆把你租的房子退了呗,还浪费那钱干嘛?”
裴丘沉没打算常住,一切不过是为了工作,团综录制要求全员到场,他虽然有自己的车,但折腾一趟很麻烦。
他住在别墅里只是为了方便,教凌脉跳舞也是对方跳得太差劲,他看不过眼。
私底下周钰说:“你在镜头前收敛一点,幺儿的脑袋要被你盯出洞来了。”
裴丘沉只当他是胡扯。
他的确在意凌脉,但那不过是身为队长的职责,他需要及时确认自己队员的状态,以防类似前队友的事件发生。
裴丘沉给他一切的偏心和执拗找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半夜坐红眼飞机赶回来,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下一秒就要睡着,心里想着的却是,
见他一面。
他知道凌脉有起夜的习惯。
去年参演了一部电视剧,裴丘沉在里面演一个戏份不多但人设出彩的男三号,吸引了一批颜粉也被网民骂惨了,骂他演技烂像个木头,特意放慢成一帧一帧截出最丑的一张,四处传播。
裴丘沉本身对演戏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公司安排了工作,他就去做。
他的演技不好,演过最好的情绪是对着凌脉假装冷漠。
可对面和他搭戏的是个笨蛋,冷漠也要凑上来,和三年前相比只有身高和样貌有变化,说话的语气、眼睛弯起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如出一辙。
一次、两次,他还能应付,只要对凌脉狠一点、凶一点,他们之间能够划清界限……
可真正说重了话,夜里睡不着的也是他。
要翻来覆去地想,掐针计秒地数,最后又走到客厅,等凌脉半夜起来去厕所。
他故意等他。
月光透过落地窗,直直落在脚下,银灿灿的一束光,如同海底的月,无法被打捞。
两个人都对视上了,他也还要等,等对方主动和自己说话。
终于等到了,心里那口气才算松下来。
没生气,没生气就好。
裴丘沉还以为自己早就长成了大人,实际上只是套着成熟稳重的笨重外壳示人,情绪完全紧绷着。
凌脉不一样。
凌脉每次,都不会让他的期待落空。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了裴丘沉生气,他也会先表态,先主动和对方说话,先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
“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做错任何事,脉脉。”裴丘沉说。
正好凌母从厨房出来,问他们两个在干嘛。
凌脉立刻朝他眨眼睛,表示都懂得,在他家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
裴丘沉说:“我是说真的。”
“我都懂。”凌脉说着直接走下台阶,拉着他往楼上走,凌母说还差最后一道菜就可以吃饭了。
他回:“我知道,我先带我哥去他房间看看。”
十四岁的时候他这么叫裴丘沉,十九岁也照旧。
相比于裴丘沉的耿耿于怀,凌脉心底没有那道隔阂,哥哥永远是哥哥,不要说两年,就算十年后也是。
走之前,他还是征询对方的意见:“你跟我上去瞧一眼吧?我怕过了这么久,你忘记是哪个房间。”
裴丘沉抿唇,任由凌脉抓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
“脉脉。”
“嗯?”上了楼梯,凌脉在前面十分自然地应道。
“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我这么叫你也是出自真心。”
“哎呀,不用说了,我都懂。”
“你不懂。”
气氛有些微妙起来,凌脉松开手,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他。
不是演的?那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住在一个房间了吗?”
裴丘沉的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让他放松下来,但他这几个月冷酷的形象深入人心,语调也很认真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