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师,打钱(72)
没人跟她玩儿,她就只能一个人在山脚下走来走去,和想象中的,不存在的朋友讲话。
而某一天,她不知不觉走的深了些,被泉水边上,那一片漂亮的红雾所吸引了。
走近之后,她才意识到,那并非红雾,而是周围的植物,都镀着一层极为漂亮的红边,仿佛是某种赤色的宝石现镶嵌,晶莹剔透的在枝干的龟裂出流动,又点缀在每片叶子,每个果实上。
如果这是数年后,已经有了经验的女孩儿,就会先一步注意到,这片泛着红晕的林地中没有飞虫走兽,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的寂静,她就会意识到,这是极为反常的,很可能蕴含着未知的危险。
可此时,她还太小,只觉着这像是仙境一般的地方。
而且还是独属于她的仙境。
而她步入其中,心跳快的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她并不能意识到,这是本能的恐惧在预警。
她完全当做了兴奋和好奇。
她经常独自一人到这儿来,终于在某一次,不受控制的被吸引,摘下了禁果,吃下了一颗。
那一丝腥甜的血液夹杂在甘美的果肉中,根本无法分辨,随着甜美的陷阱一同滑落进肚腹。
女孩儿就此成了它的枝头,延伸的最远的那一片嫩叶,它便通过她,一次感受到了何谓情绪,何谓喜怒哀乐。
这种感觉让它很新奇,它并不打算逐渐蚕食掉女孩儿的意识,接管她的身体,只是蛰伏着,继续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奇妙感受。
女孩儿也因此,成了唯一一个仍旧保留了自由意志的猎物。
但饶是如此,它的进食本能,仍旧搅动了女孩儿的魂魄。
随之而来的高烧让女孩儿变得很痛苦。
她的魂魄很轻,羽毛一样,却像一根毛刺,坚韧而固执,谁在试图扰动她,她也一定会让对方不舒服。
照顾女孩儿的老妇人被吓得不轻,后来又在女孩儿的耳边念念叨叨,焚香烧纸,又跳又喊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这当然是没有用的。
可女孩儿还是痊愈了。
因为巫槐刻意收敛了它的所有进食本能,它不受控制的,将更多的视线,更多的注意,都放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简直就像是女孩儿圣上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将它反噬了一样。
直到那方世界的外部越发崩散,它的根系急不可耐的越发探入那个世界,扎根在女孩儿附近。
而这一次,她又看到了它,义无反顾的靠近它,向它伸出手,主动和它缔结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它本以为,它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它的本体进入那个世界,和她彻底的合二为一。
不过,她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她跳入界门,漂流到了很远的,另一方世界。
这里和先前不一样,可是没关系,苏商在这里变得更加快乐,是从前的千百倍。
它也随之感受到甘泉一般的喜悦。
可如今,这份喜悦之中,夹杂了越来越多的不和谐音。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而它与她,从许久之前就已然是根系相连的一体。
她怎么可以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情绪,都没有来由的分给别人呢?
难道对苏商而言,它其实并没有那么特别,并没有那么重要?
唯独这一点,它并不想接受。
哪怕它是苏商所俘获的猎物,也该是最特别的,占据她全部心神的那一个。
随着巫槐的焦躁,原本散落在各处的冷血,再一次躁动起来。
它们吞噬周围所能找到的一切食物,以此来填补莫名的空虚。
原来只从苏商身上摄取到快乐还不够,它想要苏商只看着它,只想着它,只因为它而欢欣快乐。
它终于意识到,它其实想要,和苏商更亲近的,独一无二的身份。
但是,这个身份该是什么呢?
它不知道,不确定,所以它的心情仍旧很糟。
直到楼下一层,突然响起一阵喧嚣的吵骂声,是一对私奔的年轻男女被追赶而来的家人抓到了。
那对恋人声嘶力竭的抗争,甚至还推开窗户以跳楼相逼,宁可死,也要和对方在一起。
巫槐迷茫了一瞬。
所以对人类来说,恋人,配偶,只有这个身份是独一无二,比性命更重要的吗?
它以前从那些残魂那儿,几乎没有得到相关的记忆。
但如果,那只是因为那些残魂,可悲的终其一生,都没有恋人呢?
巫槐伫立在在床头,看着笼罩在它影子中的苏商,将先前在山中古墓里那个偷衣贼的记忆翻出来咀嚼。
原本它是不屑去看的。
看过之后,它得到了答案。
可这并没有让它好过一些,它反而更焦躁了。
这一次,它倒是很清楚原因。
它在嫉妒,嫉妒苏商在诡域之中,会主动吻上另一个它。
不是如同对待宠物的亲近,不是为了渡气,哪怕只是一个谎言,伴随的却是全神的注视,拥抱和亲吻,令人甘之如饴。
这唇齿间流出甜蜜的毒药,它也想要。
而就在这时,睡梦之中的苏商,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巫槐的愤怒带来的冷意,还是也被楼下的吵闹声烦到了。
那原本附在苏商手腕上的冷血,悄无声息的顺着窗缝流淌下去,化作一条细细的绳索,缠上那对作势跳楼的年轻人,将他们荡到了河对岸去。
接下来,世界安静了。
几个小时之后,苏商被叫醒,迷迷糊糊的上了车,然后在车上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