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土地(58)
周文涛在脑海中不停搜索,北美倒是有几个生物方向的研究员被放逐到了暴露区,但他们一没有材料,二没有设备,又怎么能做到这些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人抓回来,有了人才好继续往下查。
夜半时分,沿海的探照灯少见地亮了起来,一艘巡逻艇劈开海浪驶向远方去采集海水样本,三辆军用皮卡轰隆隆地前往暴露区进行抓捕行动。
于周文涛而言,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而此时的病房里,只有仪器在散发微弱的光芒和规律的滴滴声。
齐观的眼前是无尽的黑色海水,她被浸在水面之下,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浮出水面。
她呼喊了许久,但没有人回应她。她渐渐放弃希望,闭上了双眼。
“齐观,别留在这。”
好熟悉的声音,齐观下意识抗拒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要。”
一张泛黄发旧的书页飘到了她的眼前,纸的最下处写了一行小字:“心跳加速的瞬间,血液中流淌过我一生的奇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有些不记得了。
海面上渐渐亮了起来,一条细细的红线从海面而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是一条无数血滴组成的线,血液在不停流淌着,散发出红色的荧光。
“齐观,跟我走。别留在这里,跟我走。”
那红线在她手腕处收紧,将她缓缓拉起。海平面的光芒越来越近,齐观十分抗拒,却不忍心挥断那血流。
滴滴滴滴——
心电监测仪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路过的实习小护士听见了声音,以为齐观出了什么事便推门而入。
“你醒了?”麦护士惊讶地说。
窗边病床上的齐观大口喘着气,眼泪流了满脸。
微弱的阳光透过白窗纱,又是一个黎明。
麦护士走到她床边说:“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要不一会儿让护工给你打点粥喝吧。”
齐观的眼神逐渐清明,猛地坐了起来:“什么?两天?”
“嘘!”麦护士示意她小点声,别吵醒其他休息的病人,“你的胃出血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床位紧张,如果一会儿进食没什么问题,下午就准备出院吧。”
齐观紧紧抓住了麦护士的手,急切地问:“两天前有个病人被蛇咬了,就送到了医院门口,他……去哪了?”
麦护士两天前被派到了三院,并不知道多吉的事,还以为是做了截肢手术因为床位紧张被转移过来的轻症病人,便说:“应该就在周围哪个病房里吧。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
“如果是……已经死了的呢?”齐观的嘴唇微微颤抖。
“是你认识的人吗?”
齐观半天没说话,麦护士只得继续说道:“沿海重伤致死的居民很多,为了不让尸体腐化产生瘟疫,只能统一焚烧处理了。”
齐观颤抖地更厉害了:“骨灰呢?”
“已经拉到远海倾倒了。”麦护士见齐观脸色不对,又连忙补充:“你也别太难过了,能活着已经很好了。暴露区那边更是惨,两天一共死了上千人呢!要是不拉到远海,咱们岛上的水源都会收到污染的。”
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吗?
齐观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如果她的生命只属于她,她会毫不犹豫地结束于此,可她的生命已经不只属于她了。
那就只是活着吧。
天渐渐完全亮了起来,这原本是一间小小的三人病房,靠墙处又临时加了两个简易的床位。
由于日常不收治重症病人,三家医院全部的床位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而加床就意味着伤者远超这个数。
护工推着大餐车走了进来,给每个病人盛了一小碗菜粥和一个鱼饼之后就匆匆离开,赶往下一间病房。
那粥并不浓稠,鱼饼也带着些腥味。
齐观木然地舀着粥,吃着吃着眼泪就落进了碗里,但她没有停,继续吃着这碗和了眼泪的咸粥。
吃完了粥,她又拿起鱼饼,机械地嚼了起来。
病房门口出现了谢心白的身影,她看到齐观不仅醒了,还有进食的欲望,简直高兴得忘乎所以,直冲向齐观的病床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齐观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谢心白,空洞的双眼下是无数条干了又湿的泪痕,脖颈扭动得像一个许久没有上过润滑油的,即将报废的机器人。她什么都没有说,又低头继续往嘴里塞鱼饼。
只这一眼,谢心白的眼泪就落下来了,“齐观,你要是心里难受的话,就再多休息会儿,好吗?”
齐观面无表情地嚼着,含糊不清地说:“人活着,要吃饭。”
她吃完了鱼饼,连手上的油污也没有擦,直直躺回床上,目光看向什么都没有的窗外。
谢心白无声流泪着帮齐观擦干净手,护工进来收走餐具,齐观也没有任何反应。
谢心白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个样子,扭头小跑出了门,才敢出声哭。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让崩溃至此的齐观走出来。
谢心白无助地靠着墙,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也在跟着疼。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了起来,她点开一看,是周文涛的消息。
“来审讯室,研究员已经抓到了。”
第32章
“求求你们让我回到保护区吧,舰队干了什么真的和我们这些搞研究的没关系啊!”
眼前面黄肌瘦的研究员大声哭诉着,谢心白甚至找不到能够提问的间隙。
“能用的渔船都在早就被驱逐的人手里,我们只能砍树做木船,还只能趁着晚上出海,白天温度简直能要人命。我的朋友昨天出海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求你们了,放我回来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