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影(25)CP
这次的播放并不连贯,快速转换的镜头仿佛出自烂醉的摄影师之手,混乱无序,但却表现力惊人。
第一段画面是一处机场。
降落的阶梯上,一个年轻的女人从打开的舱门走出,她欢快地跑下来,和前来迎接的老妇人紧紧拥抱。
“妈妈,我回来了——”
清亮的声音洋溢着充满活力的喜悦,与黑白斑驳的画面格格不入。
第二段画面是一片麦田。
镜头追随的人仍然是那个年轻女人,这次她换去了一身长大衣,穿着朴素的衣服。
女人屈身半跪在干涸开裂的田埂上,她怀里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孩子。
极度瘦削的肢体只剩下骨骼的线条,显得摇摇晃晃的头颅异常硕大。
因为饥饿,孩子变成会呼吸的活骷髅。
细软的头发稀疏而卷曲,在头顶上露出大片白色的头皮。满是雀斑的皮肤顺着颧骨的弧度在下沿凹陷,一双硕大的灰色眼睛是不会说话的玻璃球。
“他需要食物!”
年轻女人急促的呼叫着,拉到极致的尖锐声调像绷到最大限度的琴弦。
“没有……没有粮食了……不交掉的话,他们会带走我的其他孩子……”
衰老而麻木的农妇呢喃着,同样面黄肌瘦的另一个孩子哭着抱住她的大腿,沾着泥巴的小手紧紧攥着脏污不堪的旧围裙。
第三段画面是一个没有窗的房间。
沾血的信纸被揉皱,在强光下被拍在铁制的桌面上。
弯曲的铁丝将一段手臂圈死在钢铁的椅背上。
对于审视的目光和莫须有的名头,年轻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四段画面是一间病房。
被撕扯开口子的被子掉落出大团洁白的棉花,细小的碎絮飞舞在封死的窗前。
铁床上的束缚带将一只蚕蛹困住。
被掰开的双腿,惨白皮肤上粗粝的指印深陷。
无休止的兽彳亍没有见证者。
后续的画面急转直下,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伏钟站在电视机前,沉默不语。
肋骨根根分明,紧绷的皮肤下隆起的肚子。
恶意的果实从生涩到成熟。
从腹腔中剖出的胎儿满身血渍。
肮脏布料上凝结的恶露。
产褥热。
遗书。
一枚指环被穿入细绳中,戴在婴儿的脖子上。
血亲的分离。
从铁床上掰下的铁片漆黑。
切割开的喉管雪白。
第22章
从健身馆走出来,不出意外已是深夜。
时间太晚,况且明早还有课,程危泠一开始也没打算回家找伏钟当面说那只雪海燕的事,想着打个电话过去让他注意着点这事儿即可。而等他拿着手机拨通伏钟的号码,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电话接通。
“不会是已经睡了吧……”
程危泠看着落在发在手机屏幕上细细的雨丝,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停下了朝宿舍方向走去的步伐,转而将卫衣帽子拉起来盖到头上,顶着绵绵细雨向反方向行去。
程危泠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非得选择赶回家去不可,但心底有个笃定的声音告诉他就应该这么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第六感向来准得可怕,从在考试试卷上猜题必中,到总能阴差阳错避过一些倒霉的事。程危泠早已学会不去过多纠结一些没有确切答案的事,遵循本能而为不失为一种最简单的生活方式。
公寓距离学校并不远,骑车二十分钟就能到。
程危泠顶着一副被雨水淋湿的狼狈模样,走进电梯之前被楼下的保安盯着看了好几眼。
将湿漉漉的手指在衣摆上蹭干水分,程危泠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电梯门关上。
他要去的是32层,并不是眨眼就可以到达的楼层。在等待的过程中,那种久违地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又开始出现。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唐人街的老楼里捡到镜子期间。
站在电梯门边的程危泠转过头,扫视了一下身后的空间。
电梯里仅有他一人。
“叮——”
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32层已经到了。
程危泠不再多想,快步出了电梯。
进门换好鞋,踏出玄关,程危泠一眼就看到侧卧在沙发上陷入沉睡的伏钟。
三人沙发的长度对于揽着一个大抱枕睡着的伏钟来说有些勉强,他微弓着身躯,一条长腿已经垂落到沙发外侧。柔软的毛毯蒙住了他大半张脸,而整个腰背则完全露在毯外。
程危泠放轻脚步,走过去想要将卷成一团的毛毯拉开给伏钟盖好,一凑近才看到对方紧闭的双眼下是不断疯狂痉挛的眼球,额上渗出的冷汗顺着耳际流下,将围在颈间的毛毯尽数浸湿。
抽了几张茶几上的面巾纸,程危泠弯下腰,将伏钟汗湿的额发拨到后面,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伏钟额际的汗珠。
将湿透的纸巾揉成一团掷进一边的垃圾桶,程危泠探出手,想要用手背试一下伏钟额上的温度。
沉睡着的伏钟似是感应到有人贴近,头一偏,在避开的时候恰好碰到程危泠伸出的手——就这样,程危泠还没来得及反应,指骨的关节便撞上伏钟闭上的眼睛。
那一瞬间,程危泠清晰地听见伏钟硬生生掐死在喉间的痛呼。他本以为这一撞伏钟肯定清醒,却只见伏钟卷着毛毯再次将整个脸深深埋进去,有些不稳的呼吸没等多久重新变得平缓悠长。
十分不放心的程危泠想要再次将人从毛毯里挖出来,试了几次均告失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伏钟是嫌满身雨水的他手太凉。这人睡着的时候简直不像平时,孩子气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