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影(58)CP
远在另一个房间的克拉拉不知为何完全听不到一点动静,陈松夜思考一番,决定跟着噬髓蛛的去向一探究竟。
敲掉阁楼的窗栓,程危泠拨开落满厚厚枯叶的阁楼顶窗,从顶层进入了这座矮屋。
双脚落到地板上,扬起一阵尘埃,程危泠屏住呼吸,打量着这个显然已经闲置很久的阁楼。
阁楼勉强只有一个人的高度,以程危泠的身高,走到边缘处甚至不得不略微低头才不会碰到屋顶。
这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不难看出全都属于一个人,从藤编的摇篮,精致的小摇马,到用了一半的蜡笔,再到一件件存放妥当的校服和棒球服。
程危泠看了一圈,得出了克拉拉应该有一段非常幸福童年的结论,再回忆一下自己印象里那个总是埋着头不肯说话的女孩子,真是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被他裹在外套里抱着的鬼胎看到摆在墙角的摇篮,发出兴奋的咿呀声。
程危泠显然也发现了鬼胎的异常活跃,想到这个小家伙根本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谈何能有享受双亲陪伴的时候。他走过去,扯过一边的窗帘布,将摇篮上的灰尘拂去,然后将鬼胎放进摇篮。
鬼胎刚一躺进摇篮,就发出了欣喜的叫声。
程危泠伸手推了推篮身,在轻缓的摇摆中,鬼胎咯咯地笑了起来,肿胀的青紫小手拨拉着悬挂在摇篮上的玩具,说不出来的开心。
“你在这里自己待一会儿,我下去看看,等下再上来接你。”
程危泠用手戳戳鬼胎的脸蛋,没有想象中婴儿皮肤的柔软,触及到的只有一片阴冷。
陈松夜感到自己正行走在一条向下的长长甬道中,墙壁中间的宽度狭窄到难以同时容下两人并肩行走。
在近乎封闭的空间里,噬骨蛛爬行的声音变得明显,从那逐渐变大的毛骨悚然的声响中,陈松夜可以感受到蛛群正在不断汇聚壮大。
在前行的途中,难免会触碰到一侧墙壁,在第三次被墙上凸起的锐角磕碰到肩膀之后,陈松夜伸出手来到墙上摸索着,企图分辨出墙上的凸起到底是什么。
她的手指划过墙上的棱状物,这些形状向上延伸了一段,她想这墙上挂着的应该是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画框。
——之所以是画框,是因为她从框中所触碰到的,是干燥后凹凸不平的油彩,而非光滑的相片。
墙上的画怨气异常的重,将手放上去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一种灼烧的温度,但这种悲怨却像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死死压制住,被困死在框中的画布中,无法溢出。
陈松夜摸出手机,给程危泠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来到一条狭窄的走廊中,两侧都是未知的怪异油画。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程危泠的回复,窸窸窣窣的虫行声又有远去之势,终是下定决心将左手中指咬破,将从指腹挤出的血液涂抹在自己的眼皮上。
待再睁开眼的时候,陈松夜看清了身处的长廊,以及密密麻麻陈列在墙壁上的画框。
在完全没有光的空间里,数不清的画框散发着荒坟磷火一样的幽光,呈现出一幅幅重现往日的画面。
因爱情而结合的两人,因其中一人的残缺,被曲解出无数种恶意的解读。
为了保护妻子不被流言所伤,丈夫不得不选择远离所谓正常人的世界。
但厄运未能因二人世界的狭小而终止,在偃旗息鼓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侵蚀了胎腹中相拥的双生子。
两个幼小的生命,尚在被困于混浊的羊水中时,已经学会相互残杀,在母体中争夺着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机会。
直至其中一个被另一个蚕食大半,伤心欲绝的父母不得不选择将不能存活的畸胎剥离,只留下完好的一个。
被选择不被出生的胎儿没有自此死去,而是以鬼魂的形式留存下来,目睹本该相爱的双亲之间日益走向崩裂。
它那在压抑幻境中长大的胜利者姐姐,在走向悲剧的家庭中长大,终是扭曲成弑亲的恶魔。
第51章
木质的楼梯踏上去,发出摇摇欲坠的吱呀声,木料腐烂的气味萦绕在鼻间,伴随着淡淡的尸臭。
程危泠从阁楼离开,沿着木梯来到一楼。
放置杂物的阁楼位置处于房屋一角,要前往前厅,唯一的路径是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
整个屋内都没有开灯,程危泠不得不点燃手中的打火机,依靠这微弱的火焰,照亮前方。
他以为走廊不过十来米的长度,走了一小半,用打火机的亮光一照,却发现完全看不到尽头。
密闭的空间里尸气变得浓郁,这种逐渐在肺腑间沉淀积累的血肉腐败的气息像是在发酵一般,随着程危泠走向深入,不断汇聚。
本该笔直的走廊在他的面前呈现出两个分叉,从房顶上方飘落的纸片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
程危泠接住一片飘落的纸条,就着火光看见上面写着一行黑色的小字。
和梦中所见一样,呈现在纸上的是两个名字,一个属于本该置身事外的友人,而另一个属于他在梦境里舍弃的伏钟。
和身为普通人的拉维比起来,伏钟身为曾杀伐果断的神明,就算是赤鹫,应该也无法危及他的性命。
程危泠几乎是一瞬间就作出了决定,他毅然决然踏上了标注着拉维名字的左边。
程危泠在左边的甬道走了没多久,便看见前方传来亮光。
他走得更近了一些,才发现前面并不是他预想中的走廊另一端——漆黑的墙壁上露出这栋房子里唯一一个亮着灯的房门,而与他事先约定分头行动的陈松夜,此时正默然站在那发出明黄灯光的门前,她所面朝着的房间内部,隐隐约约传来水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