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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已死(18)

作者: 浩然天风 阅读记录

倒还是从前九皇子的口味。

连雨年莫名松了口气。

从他接过茶杯起,沈青池便不错眼地看着他,眼神沉静利落,似薄冰削成的刀。

那刀锋冷利,从连雨年的眉骨掠过深邃的眼瞳,勾上他玉山似的鼻梁,再轻柔扫向芙蓉色的唇瓣,最后才沿着轮廓线条细细描摹一通,行云流水如庖丁解牛,仿佛想剖开这张艳若桃李的姿容,去窥见别的一些什么。

令他失望的是,他没能在这副面孔下找到可解自己妄念的存在,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错觉。

与此同时,连雨年觉察不对,抬眼与他对望一瞬,神情坦荡。

任沈青池如何探究追查,面前这道清风朗月的身影也仍是那般陌生,仅有眉眼间的半分沆砀烟波略微似他苦寻的故人。

他们连口味都大相径庭。

沈青池突然没了兴致,懒散地垂眼,翻开手边案卷。

连雨年不知道他的心思,当然也无从反驳——自己并非口味清淡,也曾经无辣不欢凉热不忌,只是后来由于身体原因吃不了腥辣罢了。

十四年岁月如梭,如今想来,他们真正交心的时刻其实不多。

彼此心潮涌动于暗海,连雨年和沈青池不动声色,谈起隔绝两处的现实。

“盛名之下无虚士,丹先生向朕证明了你的能力,等到许鉴那边整理完失踪人口的卷宗,便可投入对妖蛊教的调查。”沈青池声音淡淡。

“先生曾说凡间事凡间断,非凡间事凡人无法插手。既然确定妖蛊教有异于常人的手段,那调查行动的重心需换一换——丹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连雨年道:“建议不好说,草民倒是有个方向。”

沈青池微讶,而后展颜一笑:“说来听听。”

连雨年组织了一下语言:“昨日看到玄玉瓮时,草民听见了一首歌谣,很可能是组成那怪物的魂灵残存的心念,依草民所见,应该指向了某个地点。”

沈青池点点下巴,择青立刻为连雨年捧上纸笔。

连雨年放下茶杯,在纸上写下歌词,顿了顿,再在每一句词旁边补上曲谱。

沈青池一看就皱起眉头:“这是京畿一带最近流行起来的曲调风格,朕记得前些日子京中诡戏风靡,也与这首曲子相似。”

连雨年一愣:“诡戏?”

择青及时解释道:“诡戏是改编自市井志怪奇文的戏目,不讲究词曲格律,不拘泥于传统韵调,以怪、奇、诡、谲为噱头,是这两年京中盛行的一种戏剧。”

哦,原来是在他“死”后才出现的新鲜玩意。

恐怖片嘛,这个他熟。

连雨年道:“东宫地下的尸体有不少死了四年甚至更久,但诡戏是近期才开始流行的,时间似乎对不上?”

“或许不是时间对不上,而是这种戏剧早已诞生在某个地方,只不过无人知晓。”沈青池认认真真打量纸张上的字迹,确认运笔字形皆普通和陌生,才把它递给择青,“去查查诡戏的发源地。”

择青躬身退下。

此时,安和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沈青池端起半凉的茶,原本轻松的氛围在他投向连雨年的一眼里凝滞。

“丹先生,我们来谈谈昨日你从东宫带走的那个东西?”

第10章

殿内安静下来,不闻一丝风声。晨光从窗沿倾泻如瀑,静静沉进地板上的木纹,像一汪凝固的寒金。

连雨年平静地与上首的帝王对视,摊开右掌,几无分叉杂线的生命线上蹿出一条半透明的细长影子,如无头游蛇,甫出现就冲沈青池摆出攻击姿态,若不是被连雨年揪着“尾巴”,下一刻就会扑上前去,洞穿沈青池的要害。

饶是沈青池见惯大风大浪,看见这奇葩玩意儿也不禁一怔:“这是什么?”

“自然是陛下要同我聊的东西。”“土豆粉”在连雨年指间挣扎扭动,被他屈指重重弹一下才老实,蔫巴巴地耷拉下来,装成没有颜色的麻绳,只是身上仍然不断浮现一张张狰狞面容,冲着沈青池的方向张嘴咆哮。

沈青池捏捏鼻骨:“朕以为你带走的是先太子用两万余具尸骨养出的东西。”

连雨年淡定点头:“嗯,我觉得也是。”

“……”

沈青池问:“这东西于国于家于人……于社稷,有何用处?”

连雨年气定神闲地摇头:“草民不知。先太子和妖蛊教的高层兴许知道,前者已死,陛下只能从后者身上下下功夫了。”

沈青池托着下巴,对“丹澧”的习惯性猜疑褪去后,一些小小的好奇冒了出来:“它伤人么?若不伤人,养着当个宠物倒是很有趣……朕是说,很符合先太子的性情。”

陛下的欲盖弥彰学得挺好。

连雨年眼角微弯,笑得颇为慈祥和蔼,见沈青池眼睛一眯,马上又正色回答:“它伤人,旁人可能未必,但它一定伤陛下你。在弄清它的用途之前,还是让草民带着它,以免再惹出什么祸患。”

“嗯,那就如你所说。”沈青池沉沉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土豆粉”背脊上冒出的人脸,想起东宫地下那两万余具尸体,语气低了下去,“自昨日入宫以来,丹先生屡屡建功,帮朕厘清不少事情,更刻印桃木剑,护住了朕许多近卫、内侍和禁军的性命,居功至伟。”

“朕对有功之人向来不吝赏赐,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赏赐……”连雨年顿了顿,“草民乃世外之人,并无所求。”

他倒不是拿乔装相说空话,确实是没有想要的,或者说,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世上无人能给,这位天子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