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君送我见虫神(124)
雷声爆透了高窗,房门被人猛地推来,狠砸到墙上强行扼住了亚雌的尖声喊叫。
“阁下!”
一声急喊震碎了女人狠劲掐上脖子的双手,所有的鲜血淋漓伴着高火一起裂得彻底,坠落后露出的是军雌泛着银光的面具。
“轰隆隆隆——”
雨大得几乎要打碎窗子。
火灭了。
……灭了吗?
凌长云视线越过去,转了一地的水血狼藉,转了抱头发抖的亚雌,最终落在了那双凝着急色担忧与不解的紫眸中。
“……抱歉。”凌长云急促地喘息着,步履慌乱逃也似的出了房间,膝盖狠撞上倾翻的椅子腿也没停下。
“四皇子,这……”被狂喊吓进来的医生见到这一幕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一阵急风扑面刮过,里面的军雌早已没了人影。
“看住他。”
几名医生面面相觑,只得进去重新按住失控地要掐破头皮的亚雌。
……
雨下得突然,下楼的工夫就打落了不少细枝成叶。
凌长云出了医院大门便往下走,踏着漫上来的雨水下了台阶,整个人都暴露在暴雨里。
夏夜的雨裹着寒凉,噼里啪啦抽在身上,凌长云却只感到火燎般的疼痛,滂沱雨声也成了铁带鞭笞的震响。
火在烧,他想逃。
可逃到哪里都是烧焦的墙,所有的门窗都被封死,血从身上淌下去又被高温蒸腾走,逃去哪里?
无处可逃。
“阁下——!”
约格泽昂大步跨上来,硬生生拽住了凌长云。
'别想跑!都跑不掉!都跑不掉——'
“放手。”凌长云下意识后退,挣扎着要甩开抓上来的手。
“阁下!”
'都去死! ! !去死! ! !都是因为你! ! ! '
“放手!”凌长云手上骤然一甩,力道之大脚下一滑猛然让他摔倒在地,飞溅的水花扑了一身。
约格泽昂猝不及防被他甩得踉跄了一下,稳住步子后立刻上前半蹲着要拉起凌长云:“先回去——”
'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恶心至极!都是你害了我——! '
“不是!!”大雨中伸过来的手像是要掐上他的脖颈,凌长云瞳孔骤缩,下意识抬手挥开——
“啪!”
沾满了潮水气的拍响在这一刻倏然盖过了雨声,约格泽昂眼中蓦然闪过当年红发雄虫狠拍下他拼命拽住军雌衣角手的样子,他眸底忽地沉下,半跪着强压上雄虫的肩膀:“希边得尔!”
凌长云被他这么狠力一按,大雨仰面冲进眼睛,刺痛伴着雨水洗去了大半火雾。
“你到底怎么了?”约格泽昂死死按住不让他动弹,“你是在为那只虫崽鸣不平吗?”
雨下得又大又急,打在身上蒙了视线,看不清雄虫的神情也看不清是旧日还是今昔,恍惚间各种情绪一齐上涌,顷刻间便摧了往日的觉察。
“你觉得那个亚雌不该出手伤了他是吗?”
话语字字窜进耳朵,听进去的只有“伤”一字,凌长云摇着头:“不,她是想杀了他……”
约格泽昂眸间思绪转瞬即逝:“希边得尔阁下,”他加重了语气,“你看清楚,卡琉希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一声“卡琉希”将凌长云的神智拉回大半,他终于看清面前的人是约格泽昂:“你说,什么……?”
约格泽昂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卡琉希之前有个虫崽,他何尝不是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爱护他,但他的雄主一声令下,那只虫崽便将他骗到缡楼外要联合里面的雄虫一起将他绑进去,供里面的下贵族雄虫玩弄虐杀。”
“阁下,如果是你,你看到那只虫崽又一次把他带到缡楼,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
凌长云神情恍惚一瞬,绕到遥远的过去,又在声声“独子”中转了回来,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军雌,却发现雨大得起了一层水雾,夜里的灯也打得暗,什么都看不清晰。
半晌,约格泽昂松了手上的力道:“阁下,你来主星不久,鲜见亚雌处境之艰难,卡琉希先前的照顾已是多人望之而不及,况且他虫崽的伤并不严重。”
“他病了。”他道。
“……”
雨水不绝地冲进眼眶,刺得里面生疼,凌长云抬手触上军雌的面具,冰凉的,冷硬的。
他忽然就笑了,声音贯在雷雨轰鸣里:“说了那么多,你是怕我因为这件事对亚雌,或者说对雌虫心生芥蒂吗?”
“轰隆——”
电闪雷鸣,银白的光自天际竖下,一瞬照亮了两人同样苍白的脸。
凌长云手杵着冲进了碎石的地稍撑起身,微微仰视着面前的军雌,又问了一次:“四殿下,你那天想让我看的,是这个吗?”
“……”那一刹那的亮光让约格泽昂彻底看清了雄虫脸上的神情,那双被雨冲得血红的眼睛让他心下陡然一慌,不自觉地压低身子与他平视。
“不是,”他道,“我也很诧异,雄主。”
“所以你确实是有东西想让我看,”凌长云一字一句道,“除了那位托伯茨阁下喜欢的亚雌之外的东西。”
“……”
瓢泼的大雨像是冲进了嗓子堵住了喉咙,约格泽昂一时竟撕不出声音,只有心脏在不安地剧烈跳动着。
凌长云食指顺着抚过面具的蝶尾,有些尖锐的棱角轻而易举便划破了被水泡得发白起皱的指腹,鲜血顺着往下淌,很快又被暴雨冲散,转瞬间便消失在湿地里。
“约格泽昂,如果有一天我与你的夙愿相悖了——”凌长云扯着嘴角想笑一笑,却是连这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