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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放开为师后颈!(12)

作者: 良于眸子 阅读记录

仰其生存,这就很危险。

沧浪哪哪都欠安,赖着不想起。直到怀缨蹿进屋,一颗狼头在榻上拱来拱去,他才懒散地撑着臂起身。

“折腾什么,比你家主子还闹人。”

拍掉狼头,那逞了凶、作了恶,还要装相扮无辜的家伙随后跨门而入,混蛋地说:“醒了?这一宿贪睡,早膳都误了。”

沧浪一个眼神也欠奉,下地寻他的鞋:“偌大行宫分不了我一勺羹,我还是出去另谋生路罢。”

封璘勾动唇角,拿出背在身后的软底快靴,蹲下身自然而然地揽过沧浪双足:“一勺羹怕是难为,我瞧你老也喂不饱的样子,还以为肚量一样可观。”

沧浪面颊微红,想叱其没个正形,视线却垂在了那双靴子上:“官中有令,庶民不得着靴……”然而他也知道,若还着以往的粗制草鞋,脚踝的伤迟早要磨破化脓。

“无妨,”封璘替沧浪着净袜,套上靴,端详了一番大小,认真回道:“你不是别人。”趴在地上的怀缨闻言翘首,“呜”一声表示认同。

姿势略僵硬地缩回脚,昨夜的千般横万般柔都烟消云散,沧浪仿佛成了一截实心的藕:“无羹,有碗粥也是好的,我快饿晕了。”

封璘想了想,问他:“醉仙居新进了一个专做淮扬菜的厨子,想尝鲜不想?”

本尊还没开腔,一声响亮的腹鸣先代他回答。在对方了然的笑里,沧浪惨淡捂脸,低头牵动了项后细碎的锐痛:“被什么东西咬了?”

封璘眼神一变,翻出衣领替他系紧:“叫狼牙硌的,赶明儿给你把尖磨平了。”

怀缨收起利爪,柔软的脚垫踩在氍毹上没声响。它弓背尾行,目光从那伤口一掠而过,挺高了身骄傲地想:自己的牙口可咬不出那么丑的形状。

*

醉仙居的风光盛在晚间,此刻正是海棠犹睡、宿醉未醒时分,进得院门,静悄悄的竟是一派恬淡光景。

封璘对得起蠹虫头子的外号,打进来便轻车熟路,直奔二层干栏楼专为他辟出的雅间。陈设精巧,比之外间更有跃升。

沧浪推开窗,但见一株芭蕉亭亭植在院墙东南角,宽大叶片兜不住隔夜的雨水,哗哗流淌如注。

他脸微侧,疑惑地问:“昨夜落雨了?怎地一点动静不闻。”

封璘端坐桌前剥莲子,撕掉莲衣,又拿细针剔莲芯,舞刀弄枪的手摆弄起这些精细活计,并未显出什么不合适来。

沧浪瞧着可劲儿撇嘴,京城纨绔,讲究也忒多了点。

“是你睡得太沉,雷声雨声都叫不醒。”

沧浪耳根发烫,给自己找补:“得亏了玉老板调制的香料,来闵州以后,梦也少做,觉醒只觉神清气爽,思虑全无。回头劳王爷再向人家求点。”

封璘剥莲子的手一顿,目光闪烁须臾,淡声道:“好。”

他拍袖起身,端着碟子走到沧浪面前:“尝尝。”

季夏荷凋,是食莲子的时节,然闵州多山靠海,塘泥稀缺。养莲观赏也就罢了,养来食用却显靡费。沧浪没有再想社稷蠹虫的事,默默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嘎嘣咬得脆响。

“甜的。”

“莲子去了芯,自然是甜的。”封璘微笑。

长于蛮荒的狼崽本不怕苦,直到那年藕花深处,先生将剔了心的莲子塞进他嘴里,封璘才知莲子原来也可以这般甘甜。

他又拿起一颗,趁沧浪启唇的间隙拇指探进去,在唇心轻揉慢捻,动作之熟稔,一下让人想到别处。沧浪吞咽着津液,眼梢泛起潋滟波光。

“叮叮当……”

胭脂香尽处挟来一阵凌凌脆响,那可不是珠钗玉环撞出的声音,沧浪一听就知,传闻中“艳过三春桃,冷似数九冰”的玉老板,到了。

【作者有话说】

魔尊:有才有颜,但分不清糖跟盐

第7章

玉非柔其人,人如其名。

金质玉相的绝好皮囊,大开大合的爽利性格,沧浪见她第一眼,便觉“冷似数九冰”这个形容太不贴切。

直到日后有了交情,方晓得玉老板的艳仅对着家底雄浑且舍得浪掷千金的有钱人,至于旁的……

沧浪转而以为,“冷似数九冰”这个形容,当真生动至极。

“来尝尝,大师傅刚研制的新菜,白袍虾仁,光是这虾走水路运来,便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约摸是趁了王府权势的东风,玉老板此番亲自端酒菜上楼,莲步款款间银锭交撞的声音格外清晰。人们很难想见,时隔多年这爱财的女子为引倭寇入彀,千金散尽的慨然模样。

“如何?”玉非柔盯着沧浪,期待地问。

沧浪品了片刻:“嫩滑爽口,齿颊生香,若再淋些蛋清去去腥味,滋味当真馋死个人。”

他食髓知味,接连伸筷,嘴角沾了些许油星。封璘刚想伸手揩去,却见那被油光润得滑腻的唇微张,灵巧的舌悄探出一个尖,舔了舔隐约晶亮的唇角。

封璘突然感到唇焦舌敝,他这时候才知道,欲教常胜将军丢盔弃甲,不必非得长枪短炮,有时只需美人的一个煽动足矣。

玉非柔闻言抚掌,两颊笑涡衬得面容妩媚:“先生讲究。巧的是我家那位花重金请来的厨子也这么说,可惜晨起不宜食太多鸡子,恐伤腹肠,这才将量减半。”

她兴致很高,净手替沧浪布菜,这时袖口滑落,露出空无一物的白净的腕。沧浪留意到,她手上带着的玛瑙珠串与王爷束发的那条似是一对。

不知为何,沧浪像是口衔青梅,莫名有点酸。

“说起来,这种食法在松江府一带颇见风行,”玉非柔闲闲一抬眼,“先生从前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