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放开为师后颈!(66)
一阵缓咳过后,辽无极的声音温平如水,细察却漪沦阵阵:“药石纵苦,然经美人香舌,滋味也可冲淡些许,我看可行。”
“......辽、无、极!”
沧浪在外屏息摇头,青衫花孔雀,眼盲心不盲,鬼门关口走一遭,口齿更利以往,看来这情伤算是好透彻了。
就这样一路走,行至深深处。心口忽地泛起一点热意,他看见了那个人。
封璘就坐在树下,像是知道他今夜要回,又像是不知道。长发披散开,但小辫仍扎着,红艳艳的玛瑙上轻覆薄霜,倒给这人添了一身沧桑气。
沧浪忽然忆起,从前很多个迟归的夜晚,狼崽也是这样等他,明眸濯影,少年老成。
喝醉的秋太傅全无为人师长的自觉,一分命令九分痴缠,不是嚷着头疼叫阿璘为他揉揉,便是拉过那只无论寒暑老也冰凉的手压在自己发烫的心口,美其名曰“渡你体温”。
或真或假,曾几何时,他是真心期望这磐石一样的少年,能早点融掉厚积心底的坚冰。
现在或许也一样。
沧浪任凭封璘为自己除去官袍,解掉束发的带子,低下颈,蹭了蹭他的鬓角:“先生五日未归了。”
“你也未顾得上去寻。”酒劲搅化了口舌,他眼饧骨软,说的话像在嗔怪。
封璘抬手擦去先生额角的湿汗,却发现有另一股热流怎么都揩之不尽。他摩挲着沧浪的后腰,不动声色,“先生今夜又饮酒了。”
“嗯,胡府家宴,架不住老师盛情,多饮了几杯。席到半途,心口被火燎似的烫。”
封璘胸膛起伏,指尖一颗颗解开衣纽,口中仍在说着,“首辅大人有惜才之心,听说还有亲上加亲的打算,可惜了。”
手指娴熟地分襟而入,沧浪贴着那略带硬感的凉,绯色愈加浓烈:“可惜什么?”
“可惜了胡家小姐弱质纤纤,招架不住先生体内的蛊虫作祟。”他欺近半步,抵进了沧浪的两腿间,语末带着志在必得的强势,“先生的情蛊,只有我能解。”
夜深,炭冰火冷,沧浪几下就受不住了,整个人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封璘很凶,看架势根本是在连本带利地讨要,这种时候他不必说些什么表达不满,只需一个饱含力度的深入,就能让先生的颈项间遍布潮红,让那双浸着欲丨望的眼睛蓄满泪水,变得格外催情。
沧浪仰颈哈气,半开半掩的衣领里突然滑出一物——两指宽的银边革带,连着巴掌大的方形软木,落叶松的外表并不显色,向着光时能照见上面千浪濯缨的精细暗纹。
封璘进出诏狱多回,如何认不出这是惩戒犯人时常用的口枷。
寻常口枷,多为防止犯人受刑时出言不逊抑或咬舌自尽。然而现下被他攥在手里的这枚,过分地精巧可爱,并不适合那些穷凶极恶的囚徒,只配用在先生的鲜口嫩舌上。
“好看吗?”沧浪半点不见秘密被拆穿的慌张,笑笑,“狼牙太硬,下回换这个。”
这场景劲儿太大了。
封璘撑着臂,近乎疯狂地捏正沧浪下巴,把点不安藏得严丝合缝,“若非情蛊发作,先生今夜也不会回来吧?先生这般示好,莫不是真的对首辅贵婿之位动了心思?”
沧浪挨着亲吻,在一阵颠簸后颤得厉害。他寻到封璘的手,牵引着带到唇边,垂下眼轻轻咬了咬,留下极浅的齿痕,“没有我在身边看着,狼崽岂不是会变得更疯。”
封璘不答,目光交撞间眸色更深。
沧浪喉中逸着叹息,主动搂住了封璘的后颈。
今夜天地都是脏的,他们两个不算清白的人撕咬在一起,沧浪忽然觉得,原来这也是种依靠。
第40章
“鬼头弥”一案的余波迅速从京城蔓延到各个府县,恰如从深秋到凛冬的天将酷寒,隆康帝对外戚一党的追剿再无情面可言。
数月之隔,原本炙手可热的高无咎已变成一个灯尽油枯的老朽,弑子的大义灭亲之举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与高氏宗祠,但高氏一门尊荣注定化作昨日云烟。再三请辞下,圣人终于新岁到来之际,允准了高无咎致仕还乡的折子。
浪头渐散渐息,皇城钟楼的一声浑响将金黄色圆日推出云海,新岁来临了。
除夕节前的最后一次早朝散后,封璘刻意行在队列末尾,预感胡首辅有话要说。刚过角楼,果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唤他。
“难得一日天肯放晴,不知殿下有无兴致登高赏景?”
封璘扯了嘴角,侧身一让:“首辅大人请。”
深冬时节的风砭人肌骨,胡静斋朝服之外再无御寒的衣物,越发显得千仞无枝。他临墙垛而立,竹冠束白发,见风也一丝不乱。
封璘走上前,目光闲闲扫过一片琉璃华灿,落在胡静斋削痩嶙峋的侧脸:“要是本王猜得不错,首辅大人是为令千金之事有话要说。”
两月之前,当今母后皇太后于承德行宫溘然长逝。因其非隆康帝生母,三年孝期不必圣人事事躬亲,只需由宗室亲贵代为守陵。前些天钦天监使求见,称夜观星象时,发觉京城东南方向九曜星显,主阴,若得为母后皇太后守陵三年,必将护佑大晏国祚永延。
换作以往,这话未见得能让圣人在意。但今年以来,自夏入秋,恒雨不晴,既而霜雪绵绵,一冬方歇。如此情形下,隆康帝即刻令镇抚司寻出那名九曜之女,无论出身几何,一律晋封邕宁长公主,前往皇陵守孝。
而锦衣卫在大街小巷一番搜寻,最后找出的那名女郎却是胡首辅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