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山(27)
只不过那雪豹看着悄无声息,拉他们去死倒是毫不犹豫。
叶柴西舌尖顶了顶腮,咬紧后牙,闭眼活动了圈脖子,勉强压住了烦躁。
“柴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邵煜的脸冷不丁出现在跟前。
叶柴西睁开眼,视线下移,看到一本崭新的书,图书馆借来的,有机化学。
“你之前不是登记了吗?最近我看进货了,就一本,我路过,就顺手借了。”
邵煜耸耸肩,毫不在意似得。
江越燃是个连晚自习都躲不过的蠢货,邵煜干脆就没脱离过人设,始终以追她为第一要务。
烦死了。现在这是谈恋爱的世界吗?两耳朵之间夹得不知道是什么。
叶柴西深吸一口气,身上的衣服很紧,她必须要挺直腰背才能顺畅呼吸。
刚想把邵煜打发走,转念一想,她冲这花心大少爷勾勾手,对方立马俯身,乖乖贴到她耳朵边:“嗯?”
“我说,”
叶柴西轻声道。
“你去给我找两个人。谢逢杉,和游真。”
“谢逢杉?”
邵煜神色有些诧异。
叶柴西:“不想吗?”
邵煜摸摸头——他头发是偷偷打了一点摩丝的帅气美式前刺,摸到一半想起发型,赶紧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噢,不是,我刚刚广播好想听见她名字了?严主任说中午午饭后去操场集合,今天的示惩大会提前进行。”
“示惩大会?”
叶柴西不动声色地看着邵煜,对方说得很自然,她也不想表现得太疑惑。
邵煜点点头:“对啊,她在图书馆犯了校规,被带走了。”
又轻蔑地微微勾唇:“看不出来,平时一言不发,跟个普通的棒槌一样,还敢违抗严主任。”
叶柴西沉默了几秒,突然反问道:“什么是棒槌?”
邵煜一愣。
叶柴西又道:“算了。”
她会不清楚吗?长得帅、家境好的男生通常在生物链顶层,在他们眼里,长相身材不出众的人,如果不能拉下脸当谐星,就等同于走廊的一根栏杆。
路过只是,路过而已。
只不过,之前在现实世界的叶柴西,还有那么点用。在考场上或者抄作业的时候,她偶尔帮助。
有段时间,有几个学习中不溜的少爷抱团跟她要笔记,请她补习,背地里开玩笑讲,你让叶柴西当你女朋友呗,把你拉扯到C9,你爸奖励你至少一百五十万。
被开玩笑的男生立刻火了,一拳捶过去,老子是这么low的人吗?
……
这个开玩笑的人,本来是她愿意帮他们的原因。
叶柴西只当自己看走眼了。
所以刚来这儿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在镜子里看很多遍。这里的自己,长着一张她曾经暗暗梦寐以求的脸。以前,叶母说想什么外表,都是肤浅低级的人才会纠结!只有成绩和学校才会跟你一辈子。她却在午夜梦回想,除了排名,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能代替我活着吗?
学校比坐牢还痛苦。
来这儿,少见地体会到了一点自由。
跟在清醒梦里飞行差不多,放飞自我,不在数学卷子上做最后一道题,路过谁多看谁两眼对方就会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新鲜体验……体验够了也烦。
校服马甲好紧,叶柴西不耐地解开它。
推开桌椅起身,邵煜巴巴地要跟上她。
“她叫谢逢杉,姓谢,不姓棒。”
叶柴西忽地停住脚,瞥了邵煜一眼。
-
操场上乌压压站着一批七歪八扭的学生。
今天正午烈阳正盛。
主席台上,两人一舱——类似科幻电影里的茧状银色透明舱,出现在这里,大家也习以为常似得。
严主任气质儒雅,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无效行为。
他拍了拍话筒,刺耳的杂音让学生们捂起耳朵。
不过很快,严主任略显宽厚的声音传遍了巨大的操场。
“今天,我们大家相聚在这里,是为了使迷途的马儿回归正道!”
“我们都知道,掩藏自己的欲望是一种罪!在这么关键的人生节点,你只有认识到自己想要什么,才能互相帮助对方,对不对?譬如说昨天,卢同学去了趟图书馆,经过二楼的镜子,为我们的校服增添了光彩,让我们认识到,无论内心还是外形,我们都应该精进、至臻、卓越——对不对?!”
“对!!”
山呼海啸。
黑压压的人群中,将近一半的女生,被衬衫外套和过膝袜牢牢缠住,不少人想附和,都要把衬衫死命扯松一点,尽管如此,也只能扯出零点几厘米的空隙。
而有一小部分男生,浑身是汗,背部的衣服湿透,深蓝色校服被变尖的肩胛骨顶出弧度,几乎有种要冲破布料的尖利。
他们中有男生后背开始渗血。
忍住极端疼痛和哭泣的冲动,肩胛骨却越来越尖。
假草坪上开始有一滴滴的血珠。
严主任看得很满意,振臂一挥:“做得好,不准哭!男子汉大丈夫,我们是要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人,你们的泪腺,没有用!忍住哭泣,未来会奖励你们!能不能坚持?!回答我!”
“能——”
这次男生们的声音稀稀拉拉了很多。
泪腺像压力泵一样,无法从面颊上流下来,就会涌入后背,变成迫不及待钻出体内的钙化尖刺。
“痛……”
有个平时就性格柔和爱哭的高一生忍不住了,但是一落泪,肺部就像拉风箱一样发出呼啸,根本无法顺畅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