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山(33)

她自言自语道。

“很不对。你是不是被覆盖了？”

这是有前例的系统警告事件，她以前也遇到过。

简单来说，坏的反叛者入侵后，改变世界的秩序基石，将一些本性好的重要配角的性格重新设定，变成为他们所用的狠毒工具人，这种行为类似于重置覆盖，最后这些配角，什么事都下得了手——

没有说游真本性好，也没有说他重要的意思。

但他变坏显然有更多空间……

总之会更难办。

谢逢杉凑得更近，试图扒开他眼皮细看。

被覆盖过的角色，眼白处会出现一道很细的红线。她在人类世界的时候文档搞多了，感觉像删除线。

不过，这道删除线还是很重要的。

如果他被设置覆盖过，无论多强大的反叛者，都改变不了这个设置。

她手还没碰到游真眼皮，手腕就被人一把钳住了。

他眼疾手快，在最后一秒扣住了她的手。

游真盯着她，静然沉默。

他们之间本来就够近了，她这么往前一凑，鼻尖与嘴唇都更加贴近，气息带着奶糖的温热，就这样柔和地扑来。

灼然有神的眼黑得发亮。

纷飞的灰尘与纤细光线中，谢逢杉的眼睛依然很亮，如一道盈盈跳动的焰火。

她脸上的轮廓依然饱满，唇线倔强笔直。

生机，愤怒，张扬。

地下室的窗纱被夏末的风吹得扬起。

爬山虎的浓绿铺天盖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游真松开她的手，往后撤了一步，躲开谢逢杉挥过来的一拳，把她手心里将将掉落的糖纸，从半空中轻飘飘顺过来，攥在手里。

“没有。”

很优雅地顺垃圾行为。

看得人更火大了。

谢逢杉冷着脸：“没有被覆盖，那你怎么性情大变？”

都不躲她了？可怕。

“可能我就是这么复杂多变的人吧。”

游真微微笑了笑。

“……”

现在她确定，大事不妙。

她总觉得这样的游真比之前更恐怖。比这学校还恐怖。

谢逢杉嘴角抽了抽，往后倒退了几步，也微笑：“我还有事，分头行动吧。”

说走就走，她光速跑步离开了，把地下室门口的扫地大爷都撞了一个趔趄。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谢逢杉的声音填满了整个负二楼空旷黑暗的走廊。

只剩游真在原地，他没有跟上她。

摊开掌心，是皱巴巴的糖纸。

游真垂眸，把糖纸扯平，对折再对折，顺手放进了贴近胸口的衬衫口袋里。

又看了眼手腕上的黑色电子表。

倒走的指针，显示还有半小时。

半小时后，她熟悉的游真就会回来了。

柔软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眉眼。

身后的窗纱飘得更高，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卷入。

*

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卢晓优。

不能让严富那边把她带回去扣住了。

这也是她来这座东2楼地下室的原因——

她没记错的话，卢晓优很喜欢来东2楼的三楼休息区。

谢逢杉扫楼的速度很快，躲人也敏捷极了。

但休息区没有，自习区没有，空教室没有——

她心一点点沉下去。

现在已经三点二十七了，过了午后，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接近黄昏。

夜晚容易将规则扩大深化，到时候更难改了。

何况现在背后的力量根本纹丝不动，一点也不现身，甚至都没给严富这个代行人一点提示……否则，对方利用系统追踪优势，她的位置会瞬间暴露。

所以，她人虽然躲在地下室，可心里隐约期望严富找到她，这样至少证明，对方对严富放手了一定权限，反而能有更多突破口。

谢逢杉埋伏在角落里，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平静下来，不能着急。

敌不动我不动。

“滋——”

广播里一阵雪花般的杂音闪过。

一道优美平缓的无性别电子音响起，代替了循环播放的[谢逢杉速速上报坐标]。

“同学们好，每日三点半，忏悔频道陪同您发掘青春美好。”

忏悔频道？

谢逢杉边贴着墙根走，边竖起耳朵听着。

那道优美电子音播报道。

“陈老师应该去死，他凭什么把名额给了束云千？”

“前桌真烦，再xx晃椅子，希望你后脑勺撞进老子的钢笔里。”

“教学楼怎么还没倒塌，要是地震就好了，把我们所有人都压死。我也该去死。”

“路娴为什么要当着其他人面给我递情书？恶心死了。”

……

原来是心声公放。

同一时间，学校里顿时杂音四起，动静嘈杂了不少。听起来是有人开始干架了。

谢逢杉被这恶趣味无语到了。

她沿着墙，摸到女厕，脚步顿了顿。

女厕里，传来一道很低很低的哭声，幽而细微。

广播也开始播放新“忏悔”。

“死胖妹，爬山坡，青蛙蹬腿拼命躲，打的浪花四下躲。”

“死胖妹，乐呵呵，下个楼梯卡脚窝，转圈变成胖陀螺。”

“小优，我们不吃蛋糕奶油，只吃水果好不好？”

“别吃了。还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谢逢杉冲进厕所，冲向坐在水渍中、缩在角落里，躯体已经半透明化的卢晓优，她依然穿着宽松的校服。

谢逢杉把她的耳朵紧紧捂住，将她人揽进怀里，低声道。

“别理它。它在放屁。”

广播里平缓的电子音依然在持续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