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山(8)

观察到游真的脸色，系统纠结要不要提示——

快OOC了，原男三陈述川是不会出现这种神情的。嘴角上挑，被愤怒取代的兴奋化成瘆人笑意。

最后决定不要。

它的老战友谢子曾告诉过它，在她的家乡，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应当吸取教训。

游真从走廊经过时，余光已经看到了一道熟悉人影。

她溜得跟泥鳅一样快。

游真任她去了，反正他们总得再见面的。

就像人如果捉住一只乱跑的蚂蚁，它跑得再快，也决不会飞出掌心。

——当然，她的胆子比想象中更大。

游真看着她竖出的中指，眼眸微眯，笑意加深：“学习能力还挺强，连这个都学会了？”

可只要稍加分辨，就能听出其中森意。

假装在故事里当人当惯了，还真觉得自己是人吗？

人类，拥有心脏和意识，创造命运、消于无穷的有形物，集卑劣、高尚、荒诞、疯狂、理智于一身的矛盾体。

被围绕着的时候，游真并没觉得人有什么特别的。后来很久没再见过了。

人的意识像一场沙暴，飞扬四散，形成了新的系统世界，自成宇宙。在地球公转时，另一个宇宙中的无数轮回亦有条不紊地上演。剧本，规则，半智能体，有限的自由，听起来也很像人类世界。

可终归不是。人也是奇怪，很久不见，同类这种存在，明明没有怀念的理由，偶尔也会沉甸甸压在心上。

右下角的系统面板光标刷地变大了一圈，它敏锐地察觉到游真心情跌到谷底。

[她的手势没有攻击意思！]

[请不要误会。]

谢逢杉收回手，慢悠悠温柔道：“怎么又拜我所赐啦？有没有想过，或许是您造孽太多的缘故呢？”

虽然故事轨道经常抽风，但能把他这种管理者之一抽进来，那肯定是有同僚背后给他踹了一脚。这叫什么？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不是皮裤太薄就是棉裤没毛。

不过来这儿当男三，对他来说，估计无异于灭顶之灾，尊严扫地。

“等您回去了，当然可以好好教训一番整你的人，但现在，您打算怎么继续呢？”

谢逢杉晃荡晃荡，晃到了数学老师的桌旁，数学老师是个负责任的中年秃顶男，她又摸了一颗话梅搁到嘴里，顺便帮他重新点燃办公桌上一个木纹香炉，当做回礼了，顺便愉悦地反问道。

“对了，游同学，你有剧情指引吗？任务进度同步吗？”

她的语气陡然锐利了几分，多少掺了点个人恩怨。

“本来是有的，被你毁了。”

游真不语，视线微垂。

面板黯淡地闪了几下。

游真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子深处，感慨地轻叹一声。

“废物果然喜欢扎堆。”

谢逢杉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她的手冰冷，拳沿压住游真突起的锁骨，炙热的怒火在她眸中燃烧蔓延。

“道歉。”

游真本来不想笑。但这情形太荒谬，他进来这破校园轨道也是，被一个无名小卒威胁也是，让他不由得勾唇，偏浅的琥珀瞳孔闪着淡嘲。

“不道呢？干死我？”

他薄唇微启，一张华丽的脸上就写着欠揍两个大字。

让你如愿。

谢逢杉无声骂了句，一记上勾拳结实砸在他下巴上。她的力气大得出奇，椅子和人齐齐倒在地上的动静极大！

砰——

要么说她生来倒霉呢。

时间点就是这么寸，英语老师刚刚好就这个时候进来。

看到的就是她第二拳没落下，正骑在游真劲瘦腰间的模样。

游真的校服都滑了上去，结实腹肌若隐若现。

“……”

“谢逢杉——！！！！！”

这一天，滨江一中方圆三公里的鸟都听见了她的名字。这何尝不是一种出名呢。

*

谢逢杉被叫家长了。

周五下午。

谢逢杉母亲的工作是做财务的，后来辞职去帮丈夫打理公司了。

谢母抽空赶来，听到谢逢杉的所作所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眼里充满了失望与怒意。

伤患游真在旁边淡漠地站立着。

谢母瞪她，她瞪游真。

都两天了，下巴就是不抹药膏、不贴创可贴，完全是故意的。

她怀疑以对方的人品，会提前加深一下伤口再过来。

“……我知道真仔很乖，”谢母对着班主任道歉外加解释：“我们两家认识的。”

“那让他们孩子之间聊吧。上次谢逢杉英语月考才97，我本来还想让游真帮他们几个英语不好的提提分呢。”

英语老师对这事的发展略感无奈地叹息。

“我会好好跟谢逢杉说的。”

谢母连连保证，右手在她肩背上狠狠抽了一下：“都是她的问题。”

喜欢人家喜欢的心智都扭曲了。

谢母刚刚进办公室前，看到了叶柴西在走廊上的身影，她完全知道谢逢杉为什么发疯了。

本来普通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容易嫉妒。谢母对她失望极了。

“小真，阿姨带了点补品，等下去你家看看好吧？阿姨开车送你。”

谢母对游真热情道。

游真：“嗯。”

这回答让谢母怔愣了一下。

平时，以对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将他家庭的脓疮捂得死死地，不让任何人接近。

也因为这样，谢母才会提出这个提议的。

游真现在的家位于偏远的城中村内，在握手楼的二楼，那里地面坑坑洼洼，人员鱼龙混杂，他楼下有家鱼头火锅店，烧腊也在隔壁，更别提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岭南的雨会带来要命的湿气，还有一阵东南风，会把好闻的花香和腥臭的鱼味都能扬向更远的地方。